荒芜的沙丘 在澳洲从这么久,从来没有走进内陆。一是囿于金钱与时间的困扰,有限的假期不如去悉尼墨尔本这样的大城市观光,二是本身出于对旅游方式的偏好,着实对土地荒芜人烟稀少的偏远山村敬而远之的。如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硬着头皮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来感同身受一下,在这个只有三千人口的澳洲村镇生活的点滴谐趣。 海伊(Hay)位于新南威尔士的腹地,距离悉尼和墨尔本都有五六百公里,曾经靠着水运曾一度繁荣,人口最多达到六七千,后来随着水路运输的没落和自然环境逐渐恶化,半数人口都迁徙他乡,留低其他半数继续安详的活着。由于天干物燥,曾经茂密葱茏的湿地渐悉退化成裸露的沙丘,形成了一道在当地引以为豪的风景区——Sandy Point(沙丘地带),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沙丘上逡巡,忘记了布里斯本的一切俗尘,彻彻底底的融入这片荒芜中去。 其实这里并不属于真正意义的荒芜,虽然沙丘在刺眼的阳光下灼灼生辉,但是沙丘上仍然生长着千百颗傲然挺立的大树。来自中国湿润气候的我们,永远也不能理解这些树木的顽强的生命力。在太阳的炙烤下口渴难耐,这些树木却可以在沙地中安之若素,枝桠上绽放的绿色,向世界宣告他们的泰然自若。虽然并不是葱葱茏茏,一望无际的绿荫,但是生长出的一条条绿色的丝带,还是让我们对他们肃然起敬。我轻轻走到一颗树的旁边,用手默默地拍打他挺拔的树干,感受着它的粗壮与雄浑。澳洲的生物都充满着茁壮的雄性美,并不似中国山水那样小家碧玉,这里的风景都是被上帝在画布上浓重的一抹,并不必能工巧匠般精心雕琢。你看树木那伸展的虬枝,错综复杂的在空中勾连,似乎加重了沙丘的荒芜,也表露着自己内心中骄傲的坚强。树木盘根错节,在黄土地上随心所欲的生长,这一种毫无修饰的自由,就像是这里的云朵,自由自在的在天宇中飞翔,任随风儿将它们吹向远方。 我不禁一颤,我们从小追求的宏图远志,似乎早已将我们异化,乃至于我们这些欲望其实束缚住我们的心魂,只是我们淡然处之,已经忘却了这种窒息。生活在北京上海的我们,生活总是追求精益求精,似乎这些被我们解读为“大老粗”的粗鄙的线条,任由我们鄙夷与轻视。我们真心需要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追求精益求精的生活品质吗?还是像这些树木一样,无所畏惧的漫不经心的生存。我们是套上面具煞有介事,还是卸下包袱返璞归真。这并不是我现在能够选择的,我依然思念着我的都市,我的淡妆浓抹,让我彻底入乡随俗,仍需假以时日吧。 虽然天气恶化,干涸依旧,好彩前几日连降豪雨,即将枯竭的长河复又匆匆流淌,当地久违的飞鸟重回故土,让我一饱眼福。飞鸟成群结队的在岸边散心,我轻轻走近,希望与它们结为朋友,没想到它们并不买账,“吱吱呀呀”几声啼鸣,呼啦啦飞到河水中央了。我一阵踟蹰,不敢再步入岸边,怕惊动了这些在水一方的伊人们。我静静的拣了块树荫处坐了,坐看云起时,默念着王维的田园诗句。曾经读诗,都是囫囵吞枣,并没有发自心底的彻悟,今日在田园中静坐,忽然与王维共鸣起来。古人们追求的隐逸,不就在这里实现了吗?历代文人心中的桃花源,难道不是这里的翻版?一个人,如果能够放下心中的砝码,在荒村中悄悄度过几日闲暇,将一切压力与负担抛诸脑后,这是多么伟大的经历,又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啊?生活在澳洲这样的国度,较之于国内已经非常幸运,能够在此地寂寥的感悟古人,兴许更是人生一笔浓重的墨彩。 不觉日头夕照,余晖将我的身体染成金黄,铺头也要收工了。在满意的微笑中审度今日最后的光明,希望这点灿烂赐给我一个完美的酣梦。 ————12.10.14于澳洲新南威尔士海伊小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