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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凄美的心碎 - 恋上我的情敌 [打印本页]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7
标题: 凄美的心碎 - 恋上我的情敌
这篇文章打破了我没有耐心在网上看长篇的习惯……关于双性恋,很唯美……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8
林花谢了春红,太他妈匆匆,恋爱革命尚未跨过三年门槛,毛毛虫高纪就把我给一脚蹬了。
    
   在此之前,我始终得意的认为,毛毛虫即便有朝一日破茧而出变成蝴蝶,我也有能耐死拽他的翅膀,骑他背上,继续张牙舞爪,将霸道一路开到天黑!想不到,这孙子连招呼也不打,懵是来个基因异变,变成一只飞碟呼啸而去,空留我一人站在原地,仰天孤独地骂娘。
    
   我是这样理解缘份的:老天爷开心,就赏个人陪你玩,老天爷瞅你不顺眼了,就把这人调去跟别的人玩。高纪中途叛变革命,把我气得挠墙,更多归咎为自己流年不利——想当年,老娘天天去玩鹰,没料到,今日却被鸟儿啄了瞎眼,邪门!
    
   然而,磕蹦了脑袋我也不曾想过,他看上的这个人,我的情敌,竟有本事让我把心挠碎。
  
   ——当往事尘埃落定,静如一本旧相册,允许我掀至首页,怀念有你的时光,以及那些未曾恋上你,为了恋上你的日子。(先上一盘抒情前菜,占个地儿,待酒壶备暖了,再跟你甩开膀子,把酒问骚情)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8
(1)
   国际惯例,先丢个简历上来。
  
   我叫凡圆,自认不是一个温柔娴熟的好姑娘,白羊座人的缺点十有八九被我很荣幸地占全,性格毛躁,胆汁质,一旦怒放,敢朝公安局的窗户里扔火把,谁也拦不住。
  
   战斗力奇强,打小在人堆里就格外醒目,别人都在静止的时候,我一个人上蹿下跳。成天忙活着怎样把情敌拖下马,拽到地上,再根据对方的恶劣指数,考虑要不要起个后马蹄,把对方踹上峨眉山。
  
   古龙说丑人多作怪,额长得不算特别扭曲,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恰好长在了它们该长的地方,耳朵也很争气,没移位跑后脑勺去。不幸的是体内虚荣之火燃烧旺盛,也就比一般人哈喇俊哥们了。
  
   俊哥儿有多远,我的爪子就能伸多长。这是我当年的格言。
  
   半肚子的坏水,半脑瓜子的不安守,铸就了我闹挺的青春,戎马生涯的青年时代。
  
   硝烟滚滚的岁月里,战绩互有胜负,或者我将情敌赶跑,或者别人把我灭了,再不然就是战斗尚未打响,号角还藏兜里准备亮出来擦擦,结果谁也不争了,推来攘去尽显礼仪之邦风范,到最后均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来二去,三番四次,吾来尔往,闹多了觉得挺没劲儿。
  
   主要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整个人生思想升华到了一定境界,很自然会对过往种种加以批判否定。从前引以为傲,热衷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恨不得三把两把将它们撕个粉碎,再丢地上,响亮地唾上一大口——折腾个屁!不就是一张长得稍微出众点的皮囊,哪个男人没张脸啊?商场里绣花枕头天天特价大甩卖,我还屁颠屁颠地跟人家在地摊上抢布头!没出息的瞎样!
  
   等到我的思想境界终于大彻大悟,已经步入青春的尾巴了。恐怕上帝是想检验我的悔恨真假,于是他扔了一条虫子下来。天真懵懂如我,哼着离愁别绪的小曲在即将毕业的校园里晃晃悠悠,晃着晃着就被毛毛虫的爱情撞了一下腰。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8
(2)
   高纪,上帝派入凡间的毛毛虫。在他尚未变成蝴蝶之前,爱吃包子,乡土味特浓厚,吊脚西裤配回力鞋,他穿得那叫精神抖擞,还走路带风呢,外加耳朵上挂个塑胶框眼镜,他觉得自己很时尚。这身行头往火车站边上一蹲,极其正宗地诠释了装知识分子的民工形象。
  
   记得开学第一天,高纪这样介绍自己,他说他的名字可好记了,是一道耳熟能详的政治必考题的简称——高举邓小平理论的伟大旗帜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纪。
  
   全班同学鸦雀无声。
  
   在众人同仇敌忾的眼光中,高纪灰溜溜滚了下来。
  
   靠,跑这儿来的大部分人皆因文化课不过关,才报读艺术学院,你他妈拽个屁,有本事上政大演讲去。
  
   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他没啥印象。假如当初他说他名字跟‘高级男妓’的简称读音相似,估计还会觉得这人幽默,有亲和力。
  
   为什么猪不能看天空?马不能呕吐?为什么佛说,在无限的未来,魔将以佛的形式出现?为什么会有记忆这回事?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为什么同样是爱情,有的爱情可以自由地敞开在阳光底下,有的爱情却要躲在卑微的角落里苟活?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至死不渝,有得人可以任爱泛滥?——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所不能理解的事情,犹如从前死心塌地专挑俊男帅哥作为搞对象目标的我,同样不能理解日后的自己为何会喜欢上高纪。
  
   与高纪厮混的日子,我老挤兑他:来来来,说说看,当初毛毛虫到底是如何亦步亦趋爬进老娘心上的啊?
  
   丫又神经,挚爱答非所问,对对对,我是虫,柏原虫,善爬,特善爬。
  
   说罢,爪子伸过来,欲在我身上作爬行状,老娘轻轻腿一抬,照着丫臀部就是一脚,“信鸟你滴邪!你柏原崇,劳资还珍芳打(达)呢!”
  
   高纪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啥特别巨大的缺点,另外人老实,性格好,主要是对我好,往死里好的那种,其他没啥。
  
   闷骚型,大半是海水,小半是火焰,偶而浪得很,浪挺了忒不要脸。
  
   摘掉那副万恶的塑胶框眼镜,会惊喜地发现两颗贼明亮的星星。
  
   凭良心说,拾掇拾掇还是可以带出手的。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9
3)  
   高纪曾经画过一幅画送给我,画里的是他自己,雄赳赳气昂昂,俨然一名貌似属鸡的暴发户。
  
   我拿着画纸琢磨老半天,问他,你干吗在裤腰上别这么巨一只手机?
  
   “这不是手机!是月亮!”高纪脸儿涨红,继而,又傻兮兮冲我直笑,“你问我爱你有多高,月亮代表我的腰。”
  
   闷骚型的浪漫,宛如贞节列妇偶然的骚包,忽如一夜春风来,大珠小珠落玉盘,我就这么稀里糊涂上钩了,紧接着又马不停蹄投入到跟他耍朋友的事业当中,一耍耍了两年多。
  
   耍朋友的日子,呼啦啦的大半是甜蜜,因为不开心的转眼都被我忘光。
    
   多数时候,高纪是安静的,在我眼里就是装蛋,装抑郁蛋,这点很像我的性格中只在夜深人静才凸现出来的那一小撮部分,所以跟他待一块,感觉像是自己跟自己玩。即便不会爱得心惊肉跳,可是轻松,随意,就跟脱光了钻进热被窝里,有种自在的温暖。
  
   有的人朝夕相处一辈子,却仿若在水的两岸陌生交谈,咱俩交往一年,就跟厮混了十生八世似的熟悉。假话是,我认为我们会守着这份爱情直到天荒地老,谁有那么长命?!真话是,我曾经一度相信确信坚信并且乐意去相信确信坚信,最终我和高纪会手挽着手微笑地睡进同一口棺材。
    
   人有时候要的其实很简单,就看老天爷给不给。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梁竹的出现,那么,我和高纪,我们会不会依照从前所划下的轨迹那般,一步一步走向一生一世呢?兴许会,又兴许,会杀出另一个程咬金,在我身边或是在他的身边打破这个轨迹。假设结局到头来还是惨败,那么我宁愿出现的这个人会是梁竹而不是其他的人,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愿意在遇到高纪之前,先遇到梁竹,那么梁竹就有可能是我的爱人,而不是被我伤害的人。
  
   我爸是男人,我妈是女人,我爱他们,因为他是我爸,她是我妈。我喜欢高纪,因为他是高纪,后来我爱上了梁竹,也因为她是梁竹。不管你是相信与否,我无意宣扬同性之爱,要怪就怪咱们倒霉,好死不死偏偏撞上个实习丘比特,丫胎毛还没长齐就学人家搭弓引箭,他老人家胡乱放了几箭,愣是把咱三人玩了个半死。
  
   严重声明:接受不了的朋友,您权当我在放屁,下边内容您千万别往下看,看见右上角那红叉没?别客气,点它,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洗洗睡了早点歇。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9
(4)
   2004年那个夏天,我和高纪跟嗑了药似的兴奋,大把大把时间花去追看雅典奥运会。
    
   那一届奥运会,我国收获了32枚金牌,当国歌奏响时,我跟高纪那个激动呀,如果激动可以转化为能量,这种力量足以把一圈的猪牵上喜马拉亚。
    
   孰料不到十分钟,俩人便象瘟鸡一样蔫了,罪魁祸首是高纪,丫没事找事,突发奇想说要算算毕业这一年多来,咱俩都收获了哪些。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我:换了三份工作;投了几十幅插画,被杂志采纳的仅九张,其中六张迄今为止仍未收到一分钱稿费,目前状况:失业两个月。
    
   他:失业三星期,干过一份工作,失业原因:公司破产,被黑掉两个月工钱。投过一张插画,当期直接就刊登了,然而稿费也被黑掉,原因是杂志社倒闭。
    
   两人:欠缴一个月房租,两个月管理费,三张信用卡数。
  
   高纪又在装抑郁蛋,闷一边抽烟不吭声,我跳到他身上坐着,把烟放自己嘴里吸一口,再喷他脸上,“莫愁莫愁,票子车子房子嘛,和更年期都一路货,迟早会到来的。”
    
   “你这什么破烂比喻,”高纪噗哧一笑,眼里迸发出两道异常情深的光芒,温柔道,“圆圆,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答应你,我努力画画,努力找工作,将来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吃叉叉店的巧克力圣代。”
    
   “天天吃?你啥居心?想把我喂成猪,将来好让你拎市集去卖钱吧你。”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灌了蜜的甜,将手按在高纪额头上,搓啊搓啊,似乎这样就能抹去他眉头上的郁结一样,我用江湖儿女的语气跟他侃,“只要你大佬我一天有饭吃,就不会饿着你,放心吧,死到临头了俺大不了赶几圈欢场,卖几个笑脸什么的,照咱的长相啊,被硫酸泼个十回八回的,也不至于没人买单,甭愁啊!”
    
   “去你妈!活出花儿来了你!丢人败性!”高纪狠狠丢我一白眼,紧接着又忘乎所以跟我贫,“我说,这主意不错,你挣了钱后拿来给我去整容,整个小白脸什么的,咱俩组个团体,一块下海捞钱!”
  
   我由衷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有远见的人,还组团呢,名字想好了没?男娼女盗二人组?”
  
   高纪貌似一本正经在思考,“你姓凡,我姓高,叫凡高好了,咱俩又是画画的,贴切吧!”
  
   我哈哈大笑,“你别整容了,索性变性去,劈开大腿就能来钱,好好考虑下啊~~~~~~~”
    
   ……
  
   在那段柳暗花明前的日子里,我们牵着手,彼此扶持着走过,可是,当赶上春暖花开的时机,这份感情却被轻易遗弃了,我不禁唏嘘,是梁竹魅力太大,天生拥有谋杀别人爱情的本领?还是我和高纪,我们的这份感情本来就不牢靠呢?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19
(5)
   话说那个叉叉店,当年我对它可谓爱之入胃,狠之入肺。额对它的巧克力圣代完全木有抵制能力,但价钱死贵,其实也并非贵得不靠谱,就几十块这样子,主要是那段时间咱穷,特级贫困户,几十块,猪肉可以买几斤了。
  
   每次打那店前经过,都需要一份莫大的勇气和顽强的决心,这种感觉像是一个被关色情电影院里禁闭了一年半载的男人,刚放出来碰巧遇上一位身材相貌都跟自己性幻想对象完全一样的女人在对自己招手调笑,但偏偏却要压抑着无视的走过。除了“难受”,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贴切形容这种感觉。
  
   有一回俩人必须经过叉叉店,远远看见它,我心就开始犯毛,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眼睛,心里不停念叨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另一只手紧张地拽着高纪,正儿八经提醒他,牵紧我了,等过了叉叉店你才好叫我睁开眼知道不?悠着点儿,别让我掉臭水沟里去了。
  
   等高纪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出现的是我日思夜想的巧克力圣代,还有高纪像蒸馏水一般纯净的笑容,“瞧你那馋样儿,告你啊,在外头可别跟人家乱吹你认识我。”
  
   我既心疼花钱,又开心满怀,扭捏作态地捧过来,大大咬上一口,噢,妈妈咪,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的缤纷美妙!
  
   幸福有时候比在路边招停一辆的士还要来得容易,譬如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买喜欢吃的东西。
  
   “小高子,来,朕赏你一口,”我把圣代递他嘴边。
  
   “我牙疼,吃不得冷。”
  
   恋人之间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谎言,你在干嘛?对方搂着A君人告诉你他在想你;你有多爱我?对方回答,我愿为你赴刀山,转眼脸不红气不喘对B君唱《一个为你甘愿去蹈火海的人》;你真的愿意嫁给我?C君含羞点头,信誓旦旦,‘与子携手,乃毕生之志愿’,心里破口大骂:死糟老头子,赶紧去死吧,俺嫁的是你的财产……被骗了,没关系,负心之人必有负他之人,因果报应如果有假,佛教不会屹立两千多年而没倒闭。
  
   最要命的是,我想对你好,可我怕你知道了会心疼,我只好骗你,骗你我不爱你,骗你我不在乎,甚至在生活中的小细节上,骗你我不喜欢吃你爱吃的食物,然而其实你一早明了,只是默不做声地看我表演,眼泪在汹涌在心底。这种谎言深植入心,它的要命性需要在分开之后才会让人拥有切身体验:分离多时,彼此渐行渐远,蓦然忆起前尘往事,霎时间伤恸——‘呀!原来有个人曾对我这般的好!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他给弄丢了呢?’每每想起,心中一片荒凉。
  
   “嘿嘿,装啥矜持啊,难不成要用八人大轿抬你?”我去拧高纪耳朵,又把圣代凑过去,“快咬一口。”
  
   “你自己吃,疼~”高纪连忙打掉我的手,丫甩手幅度过大,连带把我手里的圣代也给拍飞,PIA一声,掉在地上!
  
   俩人嘴巴张得老大,你看我,我看你,我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1
6)
  在我和高纪的记忆中,2004年有两个夏天。
    
  一个是颠沛流离属于‘绿化芒’的夏天,为什么是绿化芒?以后告诉你;一个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巧克力圣代”的夏天,而分界点,就是梁竹。
    
  允许我先行讲述一个妇孺皆不知的传奇:某日,我和高纪各抄起菜刀一把,趁着月黑风高夜,闯入了耶稣的后宫。
    
  我揪过一扭着水蛇腰脸盘长得最美的骚包,牛气轰轰威胁耶稣,“打劫,咱要钱。您给,咱不撕票,不给,撕两票。”说罢,又拿捉过其中第二漂亮的妃子当垫背。
    
  耶稣丝毫不惊不惶,斜着眼笑我傻逼。
    
  高纪瞅着不对劲,情急之下抓了个脸巨长得女人出来,把菜刀往她脖子上一搁,“我不贪心,我只要一块能够养活爱情的面包,”他瞥一眼旁边花容失色的马脸女人,对耶稣狠狠道,“你他妈要敢不给,老子把你女人的脸削成圆形,逼急了大不了蛋打鸡飞,一拍两散!”
    
  耶稣大惊失色。
    
  最后,耶稣妥协了,于是他让梁竹来到了我们身边,成为我和高纪脱贫致富的贵人。
    
  耶稣为啥最喜欢马脸女人?高纪的解释是,耶稣出生在马棚,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只脸长得巨长的家伙,所以日后才会对马脸女人有种不可理喻的偏爱,这叫作潜意识里的一见钟情,蔓延开来,就成了一辈子不法自拔的沉沦。
    
  我惊叹,难怪了!记忆中我曾喜欢过蜡笔小新里的阿呆,而高纪某些时候很具有阿呆的气质,傻里傻气,就差没及着一串鼻涕满大街撒野,我喜欢过花泽类忧伤的大眼袋,还喜欢过阿飞在电影中抽烟的手势,而高纪恰好承袭了与之雷同的影子,所以尽管他化身为一条毛毛虫,爬阿爬阿,可是等我一注意,便毫无悬念地隆重地停在我的掌心里了。
    
  可是梁竹,我不断去追忆曾经喜欢过的所有female:傻逼兮兮的小丸子,穿水手服每一集都要变身的月野兔,小叮当的粉红色大头妹妹,嚣张跋扈的藤之宫千岁……可是无论如何费煞苦心,依旧不能在她们身上挖掘出一丝半毫与你气质相吻合的蛛丝马迹。于是我知道,我完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新型病毒之星,就在我的世界冉冉升起。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2
(7)
    
  头发,古时候叫青丝,情思的谐音。良人离去时,女人们会郑重割下一绺头发,请他带在身边。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此种情结而无法自拔,认为这简直浪漫得不象话,也是勾引我时常幻想回到古代的原因——送定情信物居然可以不必花钱!
  
  之于这个情结,画笔下诞生的人物,无论男女,绝大部分都拥有一头飘逸乌黑的长发,飞扬在风里。我总是自鸣得意捧在手里反复观赏,如中风魔,每当此时,高纪会非常严肃地问我,“精神病院围墙倒了,逃出你一个?”其下场就是在挨打中逐渐明白“西班牙流血事件”的真实性。
  
  夏虫不可语冰,毛毛虫岂懂春花秋月?我不时在想,其中断开的那一两根长发,它们飘啊飘,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如果刚好落在某人的发上,纠缠到一块,他们将来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结发夫妻’呀……
    
  物无巨细,在心里念叨多了总会被赋予灵性,我开始蓄长发的时候,随后摊上了高纪的爱情,在我不小心把它们剪短后,我遇见了梁竹。
    
    
  高纪说夏天到了,我的头发有点长,便拿了把剪子来说稍微帮我修修。
    
  “只修短一点点,瞧我这双画画的巧手,手艺绝对可信。”高纪偏爱女孩子留短发,至多也不要超过肩膀,我怀疑丫前世肯定疯狂爱过一个女囚。
    
  碰巧那天清晨楼下有人吵架,惊天动地,我一边坐阳台上被高纪修头发一边津津有味看人吵架,比连续剧还有意思,心里不停祈祷着,企盼俩泼皮尽快将嘴斗升级为武装斗争,结果人家没打成,害我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倍感失落。
    
  回头高纪说好了,当我把镜子拿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哇的哭了出来!
    
  毛毛虫表情里充满了不解的委屈,“挺好看的呀,不信你再仔细瞧瞧,”说罢又把镜子递过来。
    
  你娘养的猪才好看!我气得把镜子踢飞,满眼满眼的血海深仇,不见丫长斗鸡眼,怎么就将人家头发剪成左右不齐高低不对衬?!
    
  这孙子居然搬出曹雪芹来挡驾,说他笔下的芳官,戴耳环也是一边大一边小的,显得错落有致,他倒是死心不息仍在试图感化我,“不对衬才别有一番风韵!”我肺都快气炸了当时,满屋撒丫子飞奔,希望能翻出一条红领巾什么的把他勒死。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2
(8)
    
  本着‘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一贯宗旨,十分钟后,我坐在发廊椅子上,任由一个貌似吸毒过量的瘦鸡猴摆弄我的脑袋。
    
  “只能剪短了。”瘦鸡猴挤出一张无可救药的嘴脸,耸耸小蒜头鼻征求我意见。我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不忘从镜子里狠狠瞪高纪一眼,毛毛虫马上悻悻地将脸埋进报纸。
    
  瘦鸡猴手舞足蹈鼓捣起我的头发,嘴上也不闲着,天南地北的胡扯海侃,扯着扯到了减肥,他俨然是对白骨精有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挚爱,一袭蝙蝠侠似的紧身衣装束,远看如同一根直立行走的排骨,让人匪夷所思,其间,瘦鸡猴曾多次哀述了他的苦恼,他希望自己还能够再瘦一些,“我想给别人一种仙风骨道的感觉。”
    
  我对着镜子朝他投去赞许的微笑,以此鼓励他再接再厉,心里其实老早毛骨悚然,仿佛在听恐怖热线。
    
  “号外!号外!”这时,高纪冷不防凑了过来,手中挥舞着报纸,倍儿兴奋地告诉我,某广告公司招设计师,面试时间两天,今天是第一天,高纪说这是个机会,不容错失。
    
    
    
  当时在我们眼里,学画画的不外乎三条出路:美术老师,专职画家,进设计公司。
    
  高纪拒绝当老师,因为害怕会被蠢小孩气得死去活来,他还指望着多活些日子,我则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小孩们灌溉成祖国的流氓花朵,误人子弟将来恐怕会遭报应,遂第一条注定是绝路。
    
  至于画家,无疑也是一条死胡同,最初俩人曾天真幻想过要靠画画养家糊口,然而在遭受无数次打击之后:稿费被黑被拖,画稿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饭也吃不上还谈理想?这种可悲可笑的行径就像太监讨论房事技术一样的不靠谱。
    
  综上所诉,我们惟有选择直奔设计公司的道儿。革命是曲折的,同志是打不死的,高纪么事就爱吹牛逼,“我就不信,咱会挤不上这条道儿!”每每我必点头附和他,“恩,别的不说,披头散发赶这条路上疯跑个千儿八百米的,绝对不成问题!”
    
    
    
  这家广告公司在行业里算是挺有名气,招聘设计师的广告显然把俩人馋得火冒金星,犹如卢旺达饥饿儿童对乳牛的向往那般热切。
    
  “招几人?”
    
  “就一个”,高纪又仔细瞧了瞧报纸,“靠,上面指定要有广告公司工作经验!”
    
  俩人愣是泄气了,高纪以前在广告公司干过,可我没有,原以为二投一的中奖机率相对会高些,现在看来只能派他孤军上阵了。
    
  如果所有公司在对待工作经验的问题上,都跟嫖客喜欢处女一样,想必诸多大学生不至于改行去混黑社会。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2
(9)
    
  临行前,我没忘记给高纪打气,“甭紧张,以你的能力绝对够得上这职位,真的,要是没选上,不容置疑,肯定是那帮王八羔子被母猪油蒙瞎了眼,放轻松点,准行,我看好你啊!”
    
  斗志高昂的高纪在发廊跟我拜别,便风风火火赶往面试现场,我才刚剪完头发,丫哭丧电话就飞了过来,“宝宝,估计俺是没戏了,竞争忒他妈激烈呀,只招一人的职位,我前面还伫着四五十人,都在接待室里候着呢……刚随便打听了坐我旁边的蹉男,丫还是国外著名设计学院毕业的……”
    
  我一听火了,你一臭海龟不好好吃你的麦当劳,凑哪门子热闹,偏要跟咱们劳苦阶层抢狗不理!
     
  “刘皇叔,荆州乃志在必得之城,事到如今,尔等唯有跟他玩阴的。”
    
  “诸葛先生所言极是啊!” 高纪沉默半响,估计是担心旁边的人听出什么端疑来,随后小声在电话里道,“B计划,action!”
    
    
  回家换了一套比较正规的衣衫,我便匆匆奔赴前线支援毛毛虫。可我怎么知道这家公司那么死远!计程车疯狂在跳表,跳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心想这事要是黄了,累咱赔了夫人又折路费,回头一定跑天涯新浪猫扑什么的发几个匿名诬告的贴子毁你公司声誉。
    
  公司在23楼,那群伸长脖子急切等待的鸭子们通通被安排在三楼的接待室里面候着,按着牌号顺序来,先到的先上23楼面试。
    
  到了那幢写字楼附近我给高纪打了个电话,俩人里应外合,再次进行一番狼狈为奸的部署。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里面真的没有他们公司的人?”
    
  “真没,刚一女的下来喊人上去面试,现在也走了,相信没那么快会下来。”高纪低调的声音里藏着不可遏抑的热血沸腾,“万事具备,如今就欠你这只东风了!”
    
  挂了电话,兀自朝写字楼走去,边走边在脑子里反复演习待会要说的话,其间还抽空出几秒来稍微琢磨了一下‘东风’的量词.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3
(10)
    
     这家鬼写字楼实在大得不靠谱,尽管是三楼这一层,我也是寻摸了好一阵才找到接待室。在门口时又给高纪挂了个电话说我进去了啊,这厮说你快点呀我尿急,憋老半天了。我很想隔空赏他两嘴巴,还指望着他能甩几句鼓励的话过来安抚我忐忑的心情。
    
     推门进去,偌大的接待室里坐满了鸭子,但场面不至于闹哄哄,有的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有的自顾自地玩手机手提,发呆……我一进去,鸭子们以为是喊人上去面试那女的进来了,所有人的眼光刷一下集体朝我打来,瞬间懵是暗淡下去,让我找到了抹煞别人希望的快感。
    
     一眼我就看见高纪那颗脑袋,丫严肃地坐角落边上,正忙着给我抛特务神:宝宝,全看你的了!
    
     我径直走到最前面中间的位置,笑容满面开始发话,“大家好,让各位久等了。”诧异的鸭子们骤然又把脑袋抬起来,“感谢大家积极参与我们公司的招聘活动,可是由于人数过多,是之前所没有料到的,刚才经过公司高层的一致商讨,决定取消今天的面试。”
    
     顷刻间,鸭群中炸开了锅,抱怨声四起,几枚脏话流弹在空气中呼啸而过。
    
     我心里一乐:正中下怀!紧接着不慌不忙继续说下去,“大家先不要激动,我这有一份问卷表,是调查各位对广告行业的认识,相当具有考核价值,请大家回去后认真填好,连带将个人简历一起发到表格上面的邮箱,稍后我们公司会根据各位情况,通知您过来面试,这也是本公司另一种招聘贤才的方式。”
    
     我一轮嘴说完,表情比大自然还自然,偷偷按了按脉搏,他妈的在狂跳Hip-Hop!读书时一个师姐教我:出来混,要混出头,就得海纳百川,哪怕心里都狂风卷野怒涛翻了,表面也要装得风雨不动安如山。经过这回考核,我想我够格毕业了。
    
     随后,我将手中的一大叠问卷表分发着让鸭子们传下去,鸭群中的抱怨声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拿了问卷表的人顶多嘴上稍微嘟囔了几句就出门走人了。
    
     我慨叹:善良的人可真多呀!这事要摆我身上,少说也要把他家瓦片拆一块拿了走人。
    
     我又想到了鲁迅先生,他说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屋子太暗,要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容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又会平和地愿意开窗。如果一开始我就把表格拿出来,鸭子们肯定会唧唧歪歪,怨天怒地,索性开头就一脚把他们蹬到井底,看他们鬼哭狼嚎,稍后你再放一根绳索下去,他们便噤声了。
    问卷是高纪从前干过的那家广告公司的,丫真够懂得劫富济贫的,家里画纸没了,他偷偷从公司顺出厚厚一叠的问卷调查表,甩给我说后面的空白可以用来作画,整个儿就是暴发户的那种骄傲眼神,仿佛那是一沓人民币,我不屑,“拽什么拽,有种把公司空调拆了搬回家,姑奶奶说你本事!”
    
     鸭子们纷纷鱼贯而出,有几只鸭子贴上前拉着我问长问短,他们压根没怀疑我身份,还打算趁此机会套近乎,掏出名片说劳驾您推荐推荐,我琢磨着此地不宜久留,含糊搪塞了几句,又跟毛毛虫交换下眼神,趁着混乱,撒丫子逃窜。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3
(11)
    几分钟后,狼狈为奸的俩人在四楼厕所门口胜利会师,那个激动难耐,怎一句‘执手相看泪眼’可以形容!
    
    高纪被短暂的胜利冲昏脑袋,趁周围没人,抱着我亲了口,又用他那双进厕所后不知有没洗过的爪子去揉我的脸蛋,象揉面团似的,“宝宝,本界百花奖最佳女主角非你莫属了!”
    
    我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说,“我也这么认为,就是烦着颁奖盛典那晚不知穿哪套晚礼裙。”说罢又打掉他的手,严肃告诫高纪,“革命尚未彻底成功,同志不能找不着北啊!虽然扼杀掉多头拦路虎,可怎么说之前也面试了一批人,后面说不定还会来人,所以机会还蛮悬的,你可别掉以轻心呀!”
    
    毛毛虫点头如捣蒜,随后俩人又匆忙奔赴三楼接待室,刚才坐稳,一女的就来喊人上去面试,女的一进门立即傻了,刚还人满为患的地方,徒然只剩咱俩,也难怪她,换了谁都会以为自己见鬼了。她张大嘴问人呢?我俩均装出一副茫然不知情的样子。
    
    高纪跟女人上楼去了,我呆在接待室里等他,二来,如果后面还有人来面试,也好将他们挡回去,抢食苍蝇千千万,灭了一只算一只。
    
    看到这里,以上的猥琐行为必遭许多君子所不齿,您要是骂我‘小人穷厮滥矣’(在困境中小人会胡作非为,铤而走险或投机取巧)现在的我,会虚心聆听您的教诲,能不能听进去那是我的事,可放在2004年,谁要在我面前放君子屁,我会慷慨激昂地赠他四个大字——滚你大娘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3
(12)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一个人待在空房间里等人是件乏味事,为了打发时间,我掏出铅笔在调查表背后涂起来,忽然,门开了。
    
   2004年的夏天,二十七岁的梁竹,她就这样推开了门,从此,走进我的生命,变成孙悟空手里捣东海龙宫的那根金箍棒,把我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我抬头,看见了一张美丽的面容。穿偏深色套装的优雅的女人,墨黑的长发,高高盘起,轮廓跟大理石雕出来似的,精致,可是冷傲。
    
   黑水仙——脑子里愣是腾出了这个香水名字,黑水仙代表内敛的妩媚,我想到这种香水只因它的‘黑’字,黑寡妇的黑,因为这女人刹眼望去,她的美像是在冰川国度诞生出来一般,实在让人有种如坠冰窖的寒。
    
   这叫酷么?在我的理解里,酷就是装逼他娘。
    
   她站门口似乎考虑了一下,随后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当时,我所坐的位置到门口大约4到5公尺的距离,按照一个成年人的步子,六七秒能够走完,如果你是长腿叔叔,所需的时间会更短。
    
   在她朝我走来的短短几秒里,我的心跳绝对有超过每分钟一百下——心跳加速并不一定是心动,更多情况代表恐慌,比如考场作弊时真切乱跳的怦怦声。
    
   她朝我点头笑了笑,这一浅笑似乎把凝聚在她身上的冷气稍微赶跑了些,我也回她一个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接着埋首继续涂画。
  
   我不清楚,到底是由于做贼心虚,并在直觉上认为,她看起来不像先前那群傻鸭这么容易上套,所以令我有种遇上劲敌的忧心忡忡?抑或她的美丽过于凛冽,让我感到逼迫?
  
   她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过道。
    
   我装作很投入的样子在奋笔驰画,其实内心翻腾,脑子在跟马达竞赛,狂转,琢磨着如何把她撅走。
    
   “这鸭子画的,挺生动的。”我还没想好作战方案,她忽然开口了,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声音柔和,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扫了眼涂鸦,又看看我。
    
   我很是诧异了一会儿,也许第一眼她给我的感觉太冷艳,主观上认为她不像是首先会上前跟别人搭话的那种人,同时又在想:你他妈敢来应聘设计师,兜里肯定没少藏两把刷子!这都鬼画符一般的胡草乱画,连我都自觉丢人,你还赞得出口!这嘴脸,叫虚伪还是叫懂礼貌?
    
   叹了口气,我说,“您别不是在笑话我吧,我画的是樱桃小丸子,不是鸭子。”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笑着说,“你这小家伙,怎么,欺负我不知道小丸子,还是没见过鸭子?”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8
顿然,我发现,在她身上很轻易会折射出一种强烈的反差,不说话的时候,冷傲如同深邃的海洋,一旦笑起来,令人忽间置身于凡高画笔下盛开的桃花中。这种反差竟让我有一刻着迷,仿佛看到冷色调和暖色调在脑子里集体斗殴。
    
  调整下思维,我说,“您不懂,我向来管小丸子叫鸭子,把鸭子当樱桃,将樱桃称作墨鱼,至于墨鱼,其实就是小丸子她爹。”
    
   她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是在分析我的话,我赌定她这辈子想不通,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可别小瞧,无意义的屁话其实威力大着呢,遇上较真的人,以为你在讲佛偈,一个劲儿死想,怎么也想不通吧,结果把自己整进疯人院。
  
  “听你口音不像这儿的人,南方来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说,“几天前才刚从深圳过来,你是来面试?设计师?”
    
  “不,我等人,等一男傻冒,”我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正儿八经晃了几下,跟有天大秘密告诉她似的表情,低低说,“只有傻冒才巴望着进这家公司。您可能不了解,这公司名气倒是大,全唬人的,业界自吹自捧出来罢了,内里其实早就夕阳红了,就俩字——衰败,所以你瞧瞧,这么大一家公司招人,怎么没见几个人来?”
  
  刚听说她才刚来这儿几天,深圳大妞一只,想必对这边情况不熟悉,如何把她撅走?猛然被我找到的切入点。
    
  我又故作好心对她说,“您也来面试设计师对吧,我劝你要三思了,可别胡乱将青春和能力搭进末代皇宫里头,进这公司就跟艺人签约差不多,一签至少也得五年八载,到时候你发现不对劲了,想走也走不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死活要走吧,也行,赔钱呗,您别小看那笔违约金,不靠谱,比高更还高,普通人把亲娘给卖了也赔不起,他们公司发家致富,就靠这来讹钱!”
    
  “五年八载?!”她大大惊诧。
    
  我点点头表示确定这件事情的严肃度,“一入宫墙深似海,从此媚娘成怨妇,就这意思!”
    
  我看她的表情明显被我唬了愣了,眼睛睁得很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不提醒的话,我还真是不知道,”想了想,又问道,“衰败,怎么个说法?”
    
  我心里贼笑,还以为撞上高手,全他妈自己吓自己,原来是一傻大妞,我看她如此投入地听我胡掰,继续满嘴跑火车,“主要就败在这几个掌柁人手里!脑子没被门缝夹过的人也清楚,广告最重要就是创新,求变!那几个掌柁人,别的不说,我还真怀疑他们全家都学历史的,脑子长得跟旧石器时代似的,公司不被这堆古董化石整成夕阳红?才怪捏!连小混混也明白,进黑社会最怕跟错老大,您说您一学艺术的跑去跟老化石耗,这不活活把自己的阳光大道给堵了么!”
    
  她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话挺逗的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看来真的挺糟糕的,难怪没有人来面试,谢谢你提醒我呢。”她扫了周围一眼,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目光柔柔的。
    
  “呵呵,没啥哪~”我摆摆手,不知为何,她的笑容,突然让我良心发现,有些内疚不该骗她,可如今,王宝钏都被我张嘴贱踏成潘金莲了,没道理懵是拐回去给人家重塑贞节牌坊吧,这不等于抡起巴掌给自己一耳光!至多我闭嘴,在我的逻辑里,一向是不说话等于恭维了别人,不干坏事等于做了好事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28
(13)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男的侧身探头探脑朝里窥,配上那副獐之头、鼠之目的尊容,简直就是一只加大码的米奇,不过,是毁容后的米奇。
    
  鼠男闪了过来,一股刺鼻的男士香水味差点没将我熏死,鼠男说,“请问面试的都在这儿等吗?你俩也来面试?”
    
  “她是的,我等人。”我朝旁边那女的努努嘴,顺便深呼吸,刚扭过头来,鼠男他妈的一屁股坐我前边位置上,拿手帕擦汗,笑得像鹌鹑,“坐这儿比较凉快,呵呵,我车子昨天借给别人,计程车的空调又不够冷,这鬼天气啊~~”
    
  冷气在他前边一送风,刺鼻的浓香如同冲击波一般,对着我的方向狂轰滥炸,忙忙迭迭的我只好假装咳嗽两声,掏出纸巾使劲擦鼻子。
    
  尽管又来了一个竞争对手,可这回我却显得气定神闲,不是有把握自己能弄走他,而是压根没打算要浪费战斗力在鼠男身上。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相由心生却一定有道理,有些人,他长得并不难看,没缺胳膊少腿的,甚至还口是口眼是眼的挺周正,可第一眼看到他吧,你就觉得这人面目可憎。比如鼠男,这样一个坦诚地将‘滑头’俩字刻在脸上的人,恭喜他,荣幸被归为我‘初见憎’的那一类人。我的审美眼光一向正常,不走美特斯邦威路线,料想面试的考官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除非那考官前世是一坨米田共,今生对臭的气味倍感亲切,包括香得发臭的物体。
    
  “你俩是一块来的?”鼠男刚坐定就扭过身对着我们说话。贼溜溜的鼠眼,一小会儿看我,一大会儿看她,我觉得,他看我时很正常,看她时很失常。(倒,这话儿听起来咋介么耳熟)
    
  我回答,“我从我家来,她从深圳来,不是从‘一块’那个地方来的人。”
    
  她始终不吭声,被问话,只是笑笑看我一眼,似乎我天生有义务要当俩人的全权发言人。我很想问她,你是否,在为将来出演琼瑶奶奶的哑巴新娘做准备?
    
  “打深圳这么远跑来这边啊!一个姑娘家的,挺不容易啊,家里人没少担心吧,”鼠男的语气里洋溢着怜香惜玉之情,瞅那眼神,却暗藏杀机,像是恨不得将那女的活剥,剥衣服的剥。
    
  “还好吧。”她终于吐了句话,完了,又郑重对我说,“既然你都说了是这样糟糕,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等了,祝你的朋友好运。”说罢站起身欲离开。
    
  “喂,那谁,”情急之下,我拉住了她的手腕,“其实,也不至于啦,有些我也是道听途说回来的,你还是亲自去看下吧,反正都已经来了。”
    
  被我突然抓住了手腕,她多少有些惊讶,茫然地哦了一声,少顷,又恢复优雅的表情,想了想说,“嗯,也好。”
    
  她一同意,转脸我立刻骂起自己:你疯了?!为了不想单独跟面目可憎的鼠男同处一室,你把同样觅食的饿狼又给招惹回来!!你不管高纪啦?!算了算了,刚杀了整条村子的肥鸭,留一活口吧,赶尽杀绝不是我的作风。况且,外表慧诘的她,竟是这样的单纯,近乎无知,这让我动了恻隐——我喜欢和比我蠢的女人相处,蠢女人多数生得美,看了她们,会舒心:造物主果然是天平座的。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6
许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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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7
“做啥走呀?还没试就放弃,值得么你说?这么大老远的跑来”,鼠男仗着自己三十几岁的资历,在一句豪情万丈的‘自古成功在尝试’揭开序幕后,鼠男开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个人演讲,我连插个嘴的机会都没有,就看他嘴唇忙碌的在那儿上下翻飞。
    
  表面上他好象在劝人家,实则是在泡妞。譬如说找工作,紧接着他马上提到“我在XX留学打工那会儿啊~~”,一说到工资,便迫不及待将自己老底摆桌上,“我有车,有房,还没结婚,说实话,我是不在乎他们能给我多少钱,关键是~~”,谈到工作经验问题吧,丫有本事扯到感情经历方面去,“我换工作,是为了结束上一段伤心的感情~~”……
    
  我深深的被感动了,心想这是什么精神啊,小鼠飞沫,例不虚发,以这种劲头泡妞,什么妞不被他吐沫淹死?
    
  我穷极无聊,用手去挠桌底挠椅子腿,突发奇想,如果椅子有神经,你要想逗它发笑,该挠它的什么地方?汗~!什么乱七八糟的!高纪怎么还不回来呀?我等到孩儿也生鸟!
    
  再看那女的,她倒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时还点头,意思是说我有在听您放屁,傻大妞这种友好的态度无疑给了鼠男精神上的鼓舞,丫给迷得七晕八素,中邪般从文件包里掏了张纸出来,大有整条命都给了你的感觉,“妹子啊,咱今儿认识也算缘份,我兄弟就这家公司的,前些天偷偷顺了一份面试题目给我,哥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兄弟,他是人事部的?”她接过。
    
  “这个就不好说了,总之您信哥,就这题目,你看了心里好有个底。”鼠男又朝门口处紧张兮兮扫了眼。
    
  “哦懂了,原来全他妈靠作弊,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我阴阳怪气地冷嘲,想到我家高纪吃亏没见着题目,怒了,何况这厮里边还有人,高纪连鬼都不认识半只,这社会,有关系有戏,没关系吃稀,这让我再一次感到心灰意冷。
    
  鼠男似乎也嗅到了火药味,朝我冷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子不也讲过,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我切,丢过去一句,“孙子!”
    
  鼠男急了,像踩了电门,整个人蔌得弹了起来,“嗳,你怎么骂人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谁他妈骂你了,我好心纠正你错误来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孙子的话,不是老子,”我还觉得不够本,再加了两钱肉奚落他,“分不清孙子跟老子,大可回家问你儿子去!”
    
  鼠男虽不至于修行千年,好歹也是有几年妖道,估计丫也想在那女的面前显出自己有风度,打哈哈就把刚那话题给笑过去了,可也不忘给自己找台阶下,“先知道了题目,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关键还是考一个人的创意,创意这东西,天生的,没创意没头脑的人,给他多少时间,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来,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不?”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7
(14)
    
  鼠男说,“先知道了题目,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关键还是考一个人的创意,创意这东西,天生的,没创意没头脑的人,给他多少时间,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来,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不?”
  
  “很有道理,讲得跟韩红比郑秀文瘦还要有道理!”我微笑着丧点头,心想:扯他妈什么皮?!早一分钟知道题目,就可以多一分钟思考,傻B都懂的道理,丫当我还念幼稚园!
  
  扫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就一条题目:请您为xx化妆品设计一套广告方案。我问那女的,“这题目,你有把握吗?”
  
  女的偏过头笑笑,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一小动作代表什么,兴许是习惯,我纳闷,经常皱眉杂不见她额头上长皱纹呀?她问,“你呢?你有何good idea?”
  
  我心一颤:靠!这大妞可真精,打算套别人的点子呢!“你问我呀?别逗了,叟主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贡献你一火车皮!”接着话茬,马上将鼠男搬上台,“这儿有位设计大师呢,咱该好好听听他意见才是。”
  
  鼠男脸儿刷得绿了,匆匆摆手,忙说岂敢献丑。
  
  谁都知道,干这行,还是竞争对手,鼠男肯将题目献出来分享,算是很大牺牲了,再抖出自己点子,除非他脑子进水,换了是我,卖亲娘也不卖点子。
  
  本人挤眉弄眼,继续把鼠男往台面上死推,“嘿,刚不是还喊人家妹子来着,不就点子么,用得着抠门成这样?!莫不是担心你妹子把点子拿去使了不成?”
  
  鼠男很夸张地把眼一瞪,“这都什么话!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不是担心咱的破点子说了出来,会影响妹子思路。”估计鼠男背地里早将我祖宗三十六代集体问候了一遍。
  
  “您谦虚了,点子到底有多破呀?”深圳大妞莞尔一笑,“愿闻其详。”
  
  这回鼠男彻底被逼上梁山了,“讲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已经听到鼠男心中演奏起哭丧进行曲了,俺乐得心里狂抽风,谁让你耍阴的搞作弊,我以月亮的名义惩罚你!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8
鼠男的方案并无想象中的惊为天人,但也有其独具匠心之处,毕竟人家脑袋长得蹉跎,可脑子不是畸形的。反正就那么回事,他的创意没有待嫁姑娘跑长城裸奔那样open,也不至于保守到像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阿拉伯妇女,中规中举,60分。
  
  深圳大妞听得特仔细,必要时还微笑着不住点头,以此鼓励他多说点, 说多点,我仿佛看见一个海绵球,正不遗余力地在吸收着精华。
  
  哼哼,暗爽无边吧!
  
  我仍然记得自己肩负的神圣任务,刚才以月亮的名义惩罚了搞作弊的鼠男,使其点子流窜到深圳大妞手中,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自以为渔翁得利的深圳大妞。
  
  本姑娘没别的本事,制造混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让你吸精华吸得如此飒爽,老子偏给你倒罐墨汁进去搅和搅和。
  
  鼠男方案题目是“倾国倾城”,他打算以一种美轮美奂美到他妈不认识他爸的唯美视角去打造这一化妆品,势必让全城女人为之震撼并且妒嫉到发疯,不想发疯吧,也想倾国倾城一把吧,来买咱们产品吧!鼠男连宣传的工作也包揽过来,他打算将广告置于全城显眼处,连公车站牌也不放过,落足马力狂轰滥炸,鼠男坚信,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想假装没看见?门儿都没有!
  
  说了老半天,依然没说到点子上,我问他到底如何个倾国倾城?他说主角是选用肌肤水嫩,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光滑的当红明星。尽管他选的那个明星,无论哪方面都是不容挑剔的,可我依然斜眼看他,“你根本就没理解倾国倾城的含义。”
  
  鼠男和深圳大妞齐齐朝我看过来。
  
  我索性装起代表,慢悠悠发话,“啥叫倾国倾城?见得着脸儿的女人,无论如何美,铁定还是会辜负这词儿!为啥?这词儿原本就是夸张,世上哪来什么倾国倾城女人?全是书中胡说八道,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文人吧,没事就爱夸张,十朵梅花十一朵香,撒谎没个谱,咱要是写小说,什么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不能用啊?就是把母猪刻画成貂蝉也成,没人抓着你辫子,可这是做广告啊,要见画儿的,咱觉得那女明星够倾城的,可不担保会有人跳出来提反对意见呀!下面,本人归纳一下中心思想,综上所述,凡是见得着脸儿的女人,均负担不起倾国倾城这个词儿。”
    
   
  我用代表式的微笑结束了发表,记得有位文豪说过,他从来不读别人的作品,就是怕别的作品干扰自己思考。我的目的是用胡言乱语干扰俩人正常思维,混淆视听,等你一片彷徨,如陷入迷茫沼泽,我站在邪恶的岸上对你抛手绢嬉笑。化妆品广告,见不着脸儿,傻逼了吧,买洗发水广告还说得过去。
  
  其实内心还是没个底,就怕俩人真当我在放屁,那没戏唱了,所以很小心翼翼地观察俩人面部表情,鼠男陷入短暂的严肃沉思之中,完了点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
  
  我窃笑,再看那女的,恰好与她四目相接,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从中收到的讯息就是,她对此不置可否。
    
  与她四目相接之际,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眸子不太黑,血统可能不太纯正,高纪也常说自己是混血儿,忘了他说祖上哪一代跟俄罗斯杂交,以致眼睛有点泛褐色,他很为此感到自豪,我曾郑重提醒过他,眼睛泛褐色极有可能是你得了乙肝。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8
“换个文案词儿,貌美如花,你看成么?”
  
  “还成,不至于倾国倾城那么严重!”我心想:靠!俗得爆炸!“您可以在模特脸上扣上朵大花,挡住她的脸,画如其名,貌美如花啊,还可以给厂商节省一笔昂贵的明星费,一举两得。”
  
  “搞得不好,会像恐怖画面呀!”鼠男居然把屁话当认真办了。
  
   深圳大妞噗哧一笑,真好看,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开始恨我妈,她咋就这么不争气,没将我生得漂亮点呀!鼠男更不消说,像是看见了早春的花儿一样亢奋。
  
  鼠男以为自己的幽默把佳人打动了,赶紧屁颠颠顺藤爬上去,“瞧,都聊这么长时间,连你们喊啥名字都不晓得,留个电话号码吧,将来有空,哥开车捎大家出去玩儿。”说罢从兜里掏出自己名片,递给我俩各一张,她很有礼貌地接过,看了看,然后放进坤包,我连看都没看,直接丢进口袋。
  
   深圳大妞捋了捋头发,似乎若有所思,然后还是从皮夹里抽出了名片,分别递给我与鼠男,谦虚道,“多多指教。”
  
  梁竹,当看见她名字的时候,我想到了凄美的梁祝爱情,仿佛两只美丽的蝴蝶啊在眼前翩翩起舞,当看到名字下面的头衔时,突然之间五雷轰顶,如同一座崭新的坟墓轰然立在跟前,墓碑上清晰刻着我的大名,旁边还挨着一个小土包,估计是鼠男的冢,荒草萋萋。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挺倒霉的人,每当春风得意,自以为赢得一切之际,老天爷都会慷慨地送我一陀便便。梁竹来自深圳是没错,然而就算咱有二十只手指,算天算地也算不出,她是深圳总公司的,并且是个挺大的官儿。如果当时的我能够认识多些名牌,看她带的腕表,也不会认为她只是普通的来面试的白领了。
  
  如雷轰顶,脑子肯定一片空白,再看鼠男,脸色惨白如鬼,不知所措。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俩聊。”我羞得看都不敢再看她,低头急忙出门,这时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但我假装自己当时耳聋。
  
  一出门口,马上脚底抹油般,电梯也不搭,在楼梯间一路狂奔,差点摔跤。
  
  想到刚才厚颜无耻天花乱坠般在她面前信口开河,原来人家一直在看你耍猴戏,简直羞死全家了!羞家也就算了,反正日后又不必见她,只是,让我心头格外沉重的,是我想到了高纪,这女人肯定猜到高纪跟我是一伙的,高纪面试这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黄了,我努力发挥自我安慰的小宇宙:黄就黄呗,东家不打打西家。
  
  然而左安右慰,还是难以解脱,总之很怕,不知道怕什么,就是怕。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9
(15)
    
  我在公司马路对面一条偏僻巷子等高纪,脚尖在地上不停画圈,很快觉得无聊,内心烦躁不安,于是玩起了哭。
    
  许久之后,梁竹曾经问过我,看你一副坚强,韧性十足的模样,怎么老爱哭呀?
    
  我毫无半分羞涩地回答她,我难过,就哭呗,难道哭犯法?我不哭,别人怎么知道我难过?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有些难过,即使别人清楚,可终究是没有用的,那又何必让别人知道呢?
    
  恩,也有道理,何况,我相信梁竹所说得一切,从那时开始,我很少哭,假如难过,也用其他方式自行解决,譬如让祥林嫂附身,喋喋不休找人说话。
    
  可是,当时梁竹并未告诉我以上的话呀,所以我只好哭了,边哭边等高纪,我为自己制造出来的凄凉氛围而感动,越发稀里哗啦。
    
  当高纪兴冲冲赶到时,误以为我被人非礼,紧张万分,抓着我肩膀,拨浪鼓似的摇晃,我后悔不该哭了,但我已经咬紧牙关不告知他真相,即便没有我自作聪明给他添了一道致命败笔,他也未必会选上,不是怀疑他的实力,只是面试跟考试不同,这跟投胎差不多,更需要的其实是运气。倘若被他知道了我的傻冒行为,不容置疑,这孙子铁定会准备一吨的炸药伺候我,横竖毛毛虫这趟是回天乏力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自我揭发.
    
  于是我撒谎说因为想你想到天崩地裂等你等到日月无光,所以止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以为高纪会如常地奚笑我神经病,又在演琼瑶戏。然而这回他却体贴地为我拭干眼泪,忽然说,“宝,你对我真好。”我立刻中风!
    
  继而走在路上,高纪兴致勃勃述说着面试的情况,他的自我感觉特好,大有这职位非高纪,还能属谁的信心,我胆颤心惊地听着,不时努力挤着笑脸迎合。
    
  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记得这一幕记忆断章,中途,高纪忽然停了下来,眼神幽幽,他对我说,“要是选上了,咱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可是,宝宝,如果我没被选上,请你不要怪我,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你会再陪我捱一段苦日子吗?”
    
  我明白一切是过眼烟云,一切如风,对这一桩往事片断的念念不忘,不因现在的我还爱着高纪,也不因我恨他,我只是感慨,纵使他或她有着千般不是,当一段爱情真正结束,如果你爱过他或她,最后沉淀下来的,不是爱,亦不是恨,而是感恩。感激在刚好的时间里,他们诚心待过你。
    
  夕阳被远方的山岚渐渐湮没,一路上,我们手牵手并肩行走,高纪的眼神里漫溢着对未来的期盼和憧憬,我则在心里不停念叨:上帝如来观世音,保佑我今夜千万不要讲梦话,倘若这事抖了出来,人间从此会少了一位你们的粉丝~~~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9
(16)
  倘若选中,公司那边会五天内打电话通知。
    
  和我意料的一样,公司连屁也没打一个过来。
    
  第六天朝阳升起之际,高纪连日来最热切的期盼终于化作无数泡沫,跟美人鱼在海边挂掉的那一幕差不多凄凉。
    
  高纪挂一张霜打茄子脸,屋里失魂落魄来回的飘,飘累了闪我跟前,“咱俩加起来还剩多少钱?”
    
  “3千多”
    
  丫吃一惊,“单位是毛,还是分?”
    
  “3千元大钞。”我如实禀报。
    
  静默,丫忽然鬼一般阴沉问,“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又向家里骗钱了?”
    
  “骗你妈的大葱头…….其实也不算骗,也就借……..你别往心里去,俺是家中独苗,跟你境况不同……适逢天灾旱季,青黄不接,喊我爹提小桶水给我浇灌浇灌不算造啥罪,等将来…..”
    
  我试图用狼心狗肺去劝慰高纪,我明白他一向自视甚高,崇尚自食其力,脸比屁股贵,说穿了死要面子,他要问他家要钱,他宁愿卖血,他要知道我问我家拿钱,他宁愿去打劫。
    
  高纪的铮铮铁骨和高风亮节是我无法企及的,因此实在落到山穷水尽,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了,通常是往家里打求救讯号。毕竟一切从实际出发,打劫了搞不好被关进去,还得弄钱捞他,卖血,啧啧啧,孱弱书生,我的心头肉,万一出啥问题了,老子岂不人财两空。
    
  这小子脸色逐渐不对。是的,如何宽慰,他心里也不会好受,我懂,不如闭嘴。
    
  看他默默出门说到楼下溜达会儿的背影,我将自己埋进乱糟糟的画纸中,顺势画了俩只大饼,一个代表给高纪,一个给自己,画饼充饥,原来很黑色幽默。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糟心话儿到底谁发明的?报上名儿,姑娘赏他板砖一块——落魄时,愕然想到那些正中心坎的惆怅话,就好比沦落为娼,还不幸染一身病,雪上加霜!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39
(17)
    
  我逐渐发现,当试图去回忆一些过往的片断,它们便耍赖起来,不肯乖乖就范按照顺时针顺序,如放电影般,从头到尾,一幕幕出现。
    
  某些片断总是恶作剧般的中途蹿出,挤上前来,叫人停滞不前,无法继续,极其想骂脏话的说。
    
  如果非要继续下去,那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想哪写哪。
    
  这样叙述的坏处是,没有前因后果,时间混乱,杂草丛生…….使得别人读起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我选择让别人一头雾水,因为其实更多时候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一个痼疾。
    
  凑合着看啊
    
    
  (18)
    
  2005年阴雨连绵的一个下午,我和梁竹在世纪大厦对面一间干洗店内等我的衣服出来。
    
  我心不在码地数着路上飞驰闪过的汽车,1,2,3……由于感觉没有数钱来的那样令人荡气回肠,这一无聊行径很快被我结束。车轮子溅起污水,未沾我衣,却蒙上我心,浑浊冰冷。
    
  梁竹站在不远处,一语不发。只要我稍稍转身,就可以清晰看见她的脸,她的眼。照平常的话,俩人兴许会起劲地坎些插科打诨的话,在吹牛逼中打发掉这阴郁的天气。
    
  然而这天,我们就以这样一种叫人沮丧的姿势僵持着。
    
  我背对着她,依然想象得出在她脸上写满的绝望,像一个冻白的晨。
    
  忽然,我有种到了头的预感,可气的是,我的预感对坏事情往往非常灵验。
    
  梁竹的手指在后面轻微地碰了碰我的掌心,“小凡,你先去开车,我在这儿等衣服。”她把伞递过来,补充道,“下雨天,路上当心。”
    
  照从前,梁竹对我说话,或说或停,总是爱不停地盯着我的眼睛,直把人看得心律失调,不好意思再和她对视,她便忽而绽放一记得逞的笑容…….千年狐妖的笑,笑起来桃花万丈,火树银花…………
    
  可那次鲜有意外地,梁竹由始至终一直低垂着眼帘,尽管说话,也是只看自己的手,或者是看手中的伞。
    
  等我将车子开来,梁竹已不知去向,干洗好的衣服放在店柜子上,安静躺在一个白色袋子里。
    
  回家后我取出了衣服,意外地在其中一件衣服口袋里面摸到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那是梁竹故意将我支开后留下的——大约你始终是不曾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珍惜”我。
    
  雨后起了风,我将纸条撕碎了扔在风里,看它们在空中飘荡,像一根根羽毛,被风卷走。
    
  我经常会去粉碎手中可以被粉碎的东西,譬如撕纸,我是劳动能手,孜孜不倦,乐此不疲;譬如撕碎梁竹的心,一次又一次,意犹未尽,丧心病狂。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0
标题: 梁竹
好温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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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1
(19)
    
  高纪到楼下默默溜达那会儿,我在画画儿,打算投给一本九流漫画杂志。画着画着就特别暴躁,每次画自己不爱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在卖身,运气不好稿费被黑的话,那不等于白白被强奸了一回。
    
  索性我又开始做起撕纸劳动能手,三把两把的撕,瞄准街道大婶儿没在,然后谨慎地躲在窗户后面往楼下扔纸屑。。。括弧号请宽恕我的道德品质沦丧,90度三鞠躬括弧号…
    
  一根根的羽毛,飘啊荡的,我专注地看,像在欣赏一场默剧,落英缤纷噢….矛盾的是当时我一直想着等高纪回来跟他商量商量结伴去闯色情漫画这一神圣领土的事儿,哪种来钱快就画哪种画满好了,反正都是卖。
    
  这个念头让我深深感到心灰,突然很想抓个人对他进行一番声嘶力竭的谩骂。
    
  翻出梁竹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我要找的对象不是她,是她们公司面试的那个王八羔子,可我没他电话,我想她会告诉我的。
    
  电话接通了,我认出了是她声音,“Hello”
    
  贺你妈的楼,我将衣服领子拉上来掩住嘴巴,企图充当声音处理器,从前没事干就在电话里跟毛毛虫玩变声,这头蠢驴初时以为是别的女银打给他,爽得半天屁颠颠,玩了几回让我有种自讨苦吃的感觉,不再跟他玩。
    
  “你好,是xx公司?”
    
  “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YI~~~~中国移动小姐虚伪腔,呕吐呕吐,摧毁一条马路。
    
  “我想知道你们公司人事部的电话,你可以帮到我吧”我很想说俺深闺寂寥,你给我提供几个高素质的pimp就满好。
    
  “好的,没有问题,您等等,”又问我如何称呼。
    
  “姓凡,天女下凡的凡。”妄自菲薄是罪,量她听不出我经过衣服领子这样高科技处理过的声音,不大言不惭白不大言不惭。
    
  那头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不一会拿到了电话号码,正当挂电话那刻,她说了句直接让我把自己摔出去的话,“上次你离开得太急,你的一叠调查表都搁桌子上了,,,”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1
(20)
    
  跟梁竹通完电话当天晚上,我和高纪花半个多小时,从城东打车到城北搓了顿丰盛的刷羊肉,酒足饭饱,俩人刁着牙签杀进商场,分别买下人生当中第一只上了五百的手表,情侣表,劳资卖的单,感觉特大亨。完了高纪说咱搭公车回家吧,话还没落下,我就跳上的士,到家后,跳表九十七块,劳资甩了张一百说师傅您甭找了,再次拥有大亨感觉,下车后毛毛虫作严肃状,说,宝,你疯了!又正色道,你该给他两百才对。
    
  不要以为这俩人是穷疯了,以致物极必反精神错乱,咱没病,就是狂喜,否极泰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狂喜——咱有工作了
    
  当时被那女银识穿是俄声音,一度令我尴尬不已,暗骂,靠,啥耳朵,这么灵光。
    
  女银装傻充愣,问你咋了,怎么不说话,又关切问,你找人事部究竟有啥事呀,不介意的话,可以跟她说,看看能不能帮到云云。
    
  她的亲切态度令我忽升好感,忙说没事儿,打搅您了,便匆匆挂了。
   
  我是这样的,别人对我客气,自己越不敢放肆,你欺负我,我用青春咬死你。
    
  梁竹不止一次提醒我,这样不好,在商场上会吃许多闷亏。
    
  然而江山易改,臭脾气难移,大气人生与小人物的人生最大的分歧就在性格上,我无心将这篇文章愣是拐去写成商场战略技巧云云,点到即止。
    
  过了会儿,我正琢磨着该不该给人事部面试那只王八羔子找茬之际,那女银竟然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她问,“冒昧想问问你,你上次说在等的朋友,他名字是叫高纪吗?”
    
  我说是呀,咋了。那边长吁了口气,像是落下什么担子似的,“我们公司想聘请他当设计助理,可惜联络不到他,留的电话已经停了,”顿了顿,“也许是手机掉了。”
    
  我懵了半晌,“希望在转角”——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成,包我身上,他会去的,设计助理就满好了,是掉了,面试那天掉的,没问题,您放心,我这儿就去通知他”我说得特快,频率赶超机关枪子弹,激动呐,心花怒放呐,其实没掉,估计没交钱被停机,糗死了,难怪几天没听见他电话吠,差点错失良机。
    
  “你,要不要劝他考虑考虑?我还记得你上次说,夕阳红,旧石器时代,,”女的那头轻轻笑。
    
  “您别,别放心上,我这人是小学文化农村户口,不懂说话,没啥见识,嘴特贱,夕阳红旧石器时代的,其实我本意是想赞美贵公司历史悠久,沉淀文化精华,历久犹新,经典中的经典。”
    
  “挺能说的啊,”然后,梁竹平静地说,“真想把你挖过来我们公司销售部,正好缺一个人,就怕你没有兴趣。”
    
  我说您别逗我了,胡扯乱掰的谁不会啊,有张嘴就成,您就不怕我满嘴胡口蛮缠的,将来给你捅什么漏子?何况我学画画的,还是想找回设计有关的工作。
    
  那头沉静片刻,稍后她说,“尝试干别的工作,未必就是损失,也许你能干得更出色也不一定,最差了,这也是一种经验累计。”
    
  她的口气极认真,我彻底蒙了,说你不是来真的吧?
    
  “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21)
  
  跟梁竹混熟后,常笑话她,“跟劳资说实话,丫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谋划着要把我吃了?要不然使不着费心思把我弄你身边去,近水楼台,日久天长的,好下手吧。”
    
  “不想摧毁你的自信心,你说是就是吧。”梁竹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靠在门沿,随之朝我仰了仰下巴,“你今天照镜子了没?额头上刻了三字呢。”
    
  我问啥字,梁竹一字一顿地拖长话音:不——要——脸!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1
22)
    
  回家路上,毛毛虫每走两步就要把左手甩出来看,生怕手表长腿儿溜了似的,突然,脸上呈现出人类第一次登月的表情,惊喜道,宝,这块表是钢的呀!
    
  我笑岔气,说你烦不烦,杂的,跟安徽小保姆头一回进京似的,难不成你想弄块塑料的来戴?
    
  “钢的就能用好久呀,用一辈子都可以。”顿了顿,高纪说,将来我有钱,给你卖一块五万块的表。
    
  路灯下,高纪眼睛闪闪,像钻石,钻石般的诺言,闪得我头昏目眩,忘了爹不记得娘。
    
  不是为诺言的内容感动,单纯地就为他能说出这句话而感动,靠!兜里当时连五十块都挖不出来,丫居然敢吹五万块的牛逼,我感动了,感动得找不着北,心想这啥精神,他妈的,多豪情万丈!多志在千里!多榜样,,,,
    
  等到后来,当高纪有能力买五万块的手表时,我也拥有了一块将近五万的手表,但不是他送的,也许他早就忘了,就象忘了许多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一样忘了,所以说,只要有嘴,谁都能吹牛逼。
    
  是粱竹,她把我原来的手表弄丢了,而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要不是她送这块表给我,我也不会记起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收到粱竹的手表,惆怅了老半天,她问是不是不喜欢。
    
  我拧着眉跟她说,我正琢磨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弄丢的,丢块废铁拣块金,上哪儿碰这等好事呀。
    
  漫不经心的梁竹脱口而出,“把你借给我好了,弄丢了,我去找头猪来赔给你爸爸。”
  ……
  ……
    
  我的惆怅是由于猛然记起了高纪,记起了那个晚上,记起没钱时,月朗星稀,钻石般的闪闪,他的诺言,,,,最后得出结论:许多誓言都是狗屁,放过就算,谈恋爱的人最常干的事情就是互相放狗屁。
    
  这个结论让我整个心情愣是冷色调了下去,就这一点上,我万分不情愿地承认了自己跟高纪其实是同一类人——说话比唱戏动听,扛不住事实与真理的检验,常叫对方失望。
    
  梁竹是深受其害最深的一个,她的失望并不因为我没办成答应了她的事,她是失望于我的轻许诺言,经常改变主意,忽晴忽来风雨,叫人无所适从,我懂!真懂!可谁让你脑子进水爱上我,爱上上帝用劣质泥料烧制出来的我呢?奇形怪状毛毛糙糙四处漏水害怕受伤而唯一的专长就是伤害别人。。。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记在心上,牢着呢,看你将来怎么赖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欧玛咪玛咪哄——我要对你念一段咒语,一笔抹去你的所有失落与哀伤,凑效的话,从此我会当个好人,起码不再骗你。
    
  凭这一点,粱同学就很值得我去学习模仿,她很少立即答应别人,答应了的事都会办妥帖,言必行,行必果,孔子的忠实门徒…如果每个人都是一张信用卡的话,她的信用额度一定不得了。。。难怪人家就比咱有钱,商业社会,个人信用实在是一项重要的资本。。
    
  她答应过我的事,至今为止,只有一件尚未兑现,她说会跟我一辈子。
    
  可一辈子还没到头,我等,他妈的,死等!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2
(23)
    
  轮到去公司报道的日子,并没见着梁竹。
    
  大妞乘大鸟回深圳去了。
    
  一直想当面向她道谢,有机会的,我相信。
    
  新的工作,新的愁喜,平淡和忙碌之间交替,灿烂与晦暗齐飞,但至少结束了往日颠簸流离的潦倒日子,倒也过得从容,实在,物质水平进入一个稳步上扬阶段。
    
  销售部通常没我啥事,用脚趾头想也想到,别人也不会让一初来咋到的小娄娄扛啥重担子,每天的主要业务无非上上网,跟同事吹牛比,跑跑腿儿。。。高纪在我楼上那一层,他忙多了,设计助理,说白了跟小保姆差不多,,,管吃管喝,管灵感提供,管设计师的心情,管当枪手,,,就差没管睡,他敢?!不劈死他!
    
  进公司大概两个月后,俩人把旧房子退了,远,太他妈的远了,时间就是金钱,跟本拉登过不去也不跟钱过不去。
    
  合计着手上的钱差不多,就在公司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还算像样的房子,找了几个大学时耍得要好的同学过来相聚,牛鬼蛇神闹欢了一宿,算是入伙宴。
    
  终于拥有一个正经的窝了!虽是租来的,可这窝看上去还算是人摸狗样,温馨暖和。
    
  那晚我喝高了,高纪也喝高了,眼前一群人东倒西歪,扶墙的扶,呕吐的呕,蹲马桶的继续蹲,,,,。一张张熟悉的脸,时间滑过,似水流年啊,曾经飞扬跋扈,年少轻狂的岁月,那些绽放的花儿,还记得篮球场上拼命搜寻过的身影吗?还记得在宿舍楼下大喊过的名字吗?还记得那些刻在课桌上的话语吗?她清澈明媚的眼,你年少单纯的脸……额欧,青春无邪,纵是最美好的时光,一旦仔细把玩了,便叫人黯然神伤。
    
  那句满大街乱荡的话杂说来着?——“我们都回不去了。”
    
    
  
  (24)
    
  我很知足,本来也就是没有宏远志向的人。
    
  当我想画就画,不想画就把笔扔了,而不必像从前那样强迫自己坐凳子上扯头发,挠墙,啃手指,也不再因为害怕经过叉叉店却不能吃它的巧克力圣代而改绕别的路走的时候,我觉得够了,解决了基本温饱问题,还能有闲情逸致看看天,画画云,说说别人是非,这就够了,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高纪看不惯我日渐懒散的作风,没事抓我跟我灌输“温水中的青蛙”理论,他对我的胸无大志表示嗤之以鼻,认为做人应当居安思危,不能安于现状,要努力攀向一个又一个高峰云云。每当此刻,犹如我已故的初中政治老师上身,令我惊悚不已。
  
  好不容易挨上电灯时代,你他妈还叫老娘去撮麻绳赶制煤油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找难受?疯了我?!
    
  有次被他弄烦,差点跟他舞菜刀,去你妈臭皮蛋,撒泼,绝对要撒泼,张嘴就是涎言涎语,“居安思危跟忋人忧天还不是同个妈生的?只不过一个命好当了褒,一个命歹成了贬;知道监狱里头为啥关那么多犯人?就是野心太大,不安于现状,过头了就变好高骛远,为达目的索性为非作歹起来;丫爱攀高峰吧,成,过年给你报个旅行团,九华泰山猪峰什么的,丫去攀,千万别给我省钱,往死里攀,攀到死”
    
  丫一时间无以反驳,气得青筋暴突,每次看到他脸青一阵红一阵我都特得意,跟我玩撒泼?当年老子啸聚街头的时候,丫还在看动画片呢。
    
  以为毛毛虫缴械投降之际,冷不防却听见他的嘴里恶毒地放了个屁,“知道这么久以来,为什么我都没带你回家见我家人吗?我就担心你这张嘴会把我娘她老人家给活活气死!”
    
  我一下木了,宁愿他吵不嬴了骂我“你他妈欺负我笨嘴粗舌,回家叫我娘来弄死你”我还不至于如此拨凉拨凉的感觉。
    
  此后几天冷战,头一回闹这么凶,最后在高纪装孙子博取同情之下,国共两党重新握手言和,尽管他一再解释那只不过是当时气话,你要见你肯见咱立刻就买票去见,可这始终变成横呈在我心头上的一道疙瘩,一时之间挥之不去。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2
(25)
    
  在跟梁竹正式厮混没多久,有天,这妞突然来了精神,说明天要带我回深圳,去见她家人,让我准备准备。
    
  “你家哪位大寿?都要准备些什么厚礼呀,事先说明了,太名贵的我可不去,咱平明百姓,花不起这钱。”
    
  “瞧你这抠门样,恶心不?”
    
  我没心没肺的左右不停摇着脑袋,也不嫌头晕,梁竹将我抓到跟前,两手扳着我的脸不给它晃,“我想把你带给我的家人看看,也没什么,就是见个面,吃顿饭,你别太紧张。”
    
  我说你要是病了就赶紧嗑两粒药去,带我去见你家人?到时候你怎么介绍?公司同事?你下属?还是你女朋友?你不怕我一不留神喝高了,扯着你家老爷子吐真言,说您家闺女啊跟我耍朋友耍得正欢呐,这不,结伴乘大鸟看您来着,靠,老爷子要是没吓出中风,准把我的腿给敲了,腿敲了没啥,下半辈子改行混残联满好了,就怕一上来就冲我脸上泼硫酸,那完蛋了,劳资还没拍过艺术照,不带这么被摧毁的,要不然就是求饶两字还没出口,身上突然多俩装饰物,仔细一瞧,原来是你爹的筷子,一根插咽喉上,直接把我弄死,一根插手背上,意喻深远:你他妈搞我女儿,废了丫手……
    
  “该吃药的是你才对吧?恐惧幻想症小姐!”梁竹哭笑不得,扯扯我的耳朵,眼光忽而柔和了下去,“暂时说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同意吗?或许你会觉得这样没有意义,但我真的很想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认识,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想,只是每当想到你和我还有我的家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情境,尽管是想象,可心底涌现出来的幸福是真的。”
    
  在当时,我并不曾体会得出梁竹所谓的这种幸福到底有多幸福,但我很爽快就答应了,因为梁竹很少要求过我为她做些什么,只要你开心,我一万个甘愿,况且,又不是需要豁命的事儿,吃顿饭,不喝酒就成。
    
  我对着梁竹慨叹道,“老娘打小从幼儿园算起,叱咤情场多年,少说也有好几个男的为我要死要活过,可他妈的没见一个说要带我见家长的,倒是头一回跟个女的耍了没半天,人家就急着要带我回家,讽刺啊,劳资真他妈输得披头散发了。”
    
  梁竹把眼一横,两手并施,双管齐下掐我脸,“不乐意别去!谁稀罕啊,我可警告你,整个山头的人追着我给我挑来着,到时候,你可别哭着闹的求我把你装行李箱里。”
    
  当时她与我靠得很近,我清晰地看见她瞳仁里的自己,像个傻子。
    
  我从小的志愿就是当啥都成绝不能当傻子,这个念头指挥着我在当时以惊人的速度攻其不备的迅速侵夺了梁竹的吻,梁竹惊慌片刻后很快热烈回应我,并将掐脸蛋的手往我脖子上移,而我却在此刻愕然打住,她睁开了眼,满目的迷茫,我又看见了她的清澈瞳仁里的自己,此刻终于不像傻子了,像个女流氓,贱兮兮地笑,“为什么你不推开我?”
    
  “为什么要推开你?”
    
  “梁竹,不是我说你,你太懂得迁就别人了,特别对我,无论干嘛都让着我,顺着我的意,好比我说走,原本你是想留下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我走,你可知道,一个人太迁就别人,别人难免就会忽略你的想法,忘记你也懂得心疼。体谅宽容是件好事,但偶尔扭捏一下,别人就不敢当你没脾气了。”
    
  梁竹忽然笑起来,我爱看她笑,眉角弯弯,璨若桃花,额快醉了,她猛的砸句狠的过来,“等某一天,我也觉得自己委屈了,会马上走掉,头也不回,无论将来对方是如何补偿,如何的讨好,哪怕我心里还有她,也不会再给机会。”她又问,“你信吗?”
    
  我信她是这样的人,不带像我这样优柔寡断,上午发誓跟人绝交,指不定下午又跟人挨一块玩泥巴了,我没回答,良久,只是小心翼翼问她一句,“跟咱一起,让你受很多委屈吧?”
    
  她想了想,摇摇头说,“你对我挺好的。”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2
(26)
  没记错的话,再见梁竹已是三个多月后的事了,都深深深秋了。萧瑟秋风,黄叶满天,这是一个容易吹出诗人来的季节。
    
  深圳那边派了三个人过来,分别安插进设计,销售,财务三个部门,表面上说是互相学习共同提高云云,然而大家心中有数,脑子摔坏了也不至于猜不到,这表明总公司对咱这边不满意。设计跟销售两部门还说得过去,至于财务,不就管账吗,哪个公司没钱请会计啊?要不是总公司那边起了疑心,估计不会派个自己人过来当任财务总监,一时之间,财务科人心惶惶,值得一提的是,这男的张脸长得可他妈俊了,奔四的人了,跟刚跨出大学校门的小男生似的阳光灿烂,清新雨露,这脸嫩的,令人起疑——丫到底有没玩穿越?!
    
  在茶水室碰见财务科的雯雯,这丫头喊我下班后陪她上街买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我说没空,周末吧,丫头把脸一拉,说你成心没把我当姐妹吧,这点小事都要推托!我问她是不是明儿要赶去央视做表演,这么急。妞还在那跟我装矜持,扭捏了半天说就是忽然特想打扮。我仔细瞧了瞧眼前这张柿饼脸,几欲脱口而出,咱别买衣服了,索性整容去吧。不过关键时刻我这人还是具有悲天悯人情怀的,忍住了没打击她,哪个少女不怀春啊?我说成,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吧!
    
  又扯远了,这就拐回来。
    
  设计跟销售分来俩女的管,照广东那边的说法,他们喜欢称管事的人叫——‘揸Fit人’,咱销售部的女揸fit人姓梅,三十出头的重庆妹子,进来就抱怨,“先人板板,撒子办公室哦这么窄!浪个坐人!”看样子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一张烈焰红唇,看了让人欲替她扼腕自杀,就其第一天的打扮来说,有点像来参加性感party。
    
  梁竹被安排负责设计部,在我楼上那层,高纪比我早一天见到她,回家后他给我形容,“整个设计部的男的,除了我之外,其余全疯了。”
    
  我很满意,“难道这女的,就没能给你带来丁半点的遐想?”
  
  高纪厉正言辞道,“像这样的女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谈对她有其他想法!”
    
  滚丫的,表忠心也不嫌表过头,“别不记得,咱能混进公司全仗她的关系,你小子太忘恩负义了!”站在客观角度来讲,人家确实长得不错,得体优雅,有魅力,年纪不大就当上管事的,哪个男的不动心啊?难不成你高纪的脑袋被门缝夹过?!站在私人角度,我对她特别特别有好感,咱不吃她的醋,毕竟人家有恩于咱们,咱还跟背后说三道四,不是王八蛋是什么?
    
  宝,你莫激动。高纪挺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人,“我是一根葱,站在风雨中,但求找到一块栖身的烂菜田也就算了,怎么敢随随便便对其他人有想法呀?做梦也不敢往她这种人的院落里攀……”
   
  未待这厮讲完,劳资就扑了上去!烂菜田?!疯了!翠花,上菜刀!
    
    
  (27)
    
  隔天,就找着了机会跟梁竹单独说上话,原本打算跟她道声谢,讲几句客套的好话就走人,不曾料到那天会跟她待那么长的时间。
    
    
  咱虽然同一公司,可是不同部门,也不在同一层楼,每天见个面也挺不容易,故意上去找别人的话,这也显得太故意了。我让高纪替我跟她道谢,高纪说这样不太礼貌,还是自个亲自去跟人说比较妥,我想想,也对。
    
  刚到下班时间,我旋风似的窜上楼,一进去,傻眼了,全部人都在呢,一个个兢兢业业,蹭到高纪位置,拍他脑袋,“你们部门的人杂个个都准备要当国家栋梁似的?”
    
  高纪白了我一眼,示意我小声点,“头儿没走,谁敢先走。”
    
  在高纪位置上打了半小时左右的蜘蛛牌,他们头儿的门开了。我抬头,看见了梁竹关门的背影。
    
  那天她穿一条及膝裙,我还没看到她的脸,目光就猛盯着人家小腿看,他妈的,这女的腿真漂亮,恩,一定是高跟鞋的缘故,才会显得如此修长,一定是,我安慰自己。
    
  记得三个月前,墨黑的长发被她盘起,再次看见她,长发被放了下来,柔顺地披落,宛若古代苏州府那些做工很好的官造黑绸缎。若要选择,我更欣赏如此的她,挽起头发纵使显得利落,干练,凸显了这张精致的脸庞,可也犀利,产生凛冽的距离感,令人不敢靠近。
    
  她跟周围同事友好的打招呼再见,便很快看到了我,其实我正一脸贼兮兮的笑着盯着她,她也不可能不在短时间内发现我的存在。
    
  “咦?是你呀。”上帝保佑,她还记得我!她在高纪桌子前停住脚步,轻轻笑,“等男友下班吧?”
    
  “谁说我等他,等你不行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点脸红,高纪在桌子底下猛得拧我一下,估计是觉得这样对一位领导说话不太妥当,我倒不觉得。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3
(28)
  聊了几句她就出门,当着同事的面也不好跟她说什么,免得事儿逼们又听出什么风吹草动来。
    
  撂起包咱就跟了出去,她在等电梯,就咱俩。
    
  她看我出来,朝我微笑,“你也走了?不用等高纪了吗?”
    
  “本来就不是等他,等你来着。”我对她笑得特真诚,“见了美女,我就巴望着想约人家吃饭。”
    
  每逢跟她谈起这次,梁竹老嫌我做人太轻浮,“要是你是男的,别人肯定认为你平素耍流氓耍惯了,油嘴花唇的也不分场合对象。”我心想,我要是男的也不带这么跟你说话,跟女孩子处吧,哪里需要搞矜持来羞涩这一套,觉得这女的你喜欢,看着顺眼,主动说说好听的,闹亲热点,不挺好的嘛。
    
  “你—呀—,”她拿我没法子,无可奈何之下转了台,“最近你还好吧,新工作能适应吗?”
    
  “还成,满好的,要不多亏了你这贵人,我也进不来这儿工作。嗳,请你吃,要不?”我摸出口袋里的糖,先往自己嘴里送一颗,又递给她,"你啥时候有空呀,真的想请你吃顿饭,可别不赏脸噢。"
    
  “呵呵,小小年纪的就学会跟人客气了?我请你进公司,是觉得你有能力会给公司谋利益,我们求的是双赢,对吧,你要是干得好,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她又不是管我这范的,我干得好了,领功的也是我的头儿,哪轮到她呀,无论是谁,一打这种公式化的客套腔腔,愣是让人觉得距离拉远,还好,丫口吻还算亲切,随后,她也没推托,接过我的糖,“剩最后一颗,我吃了你就没有啦。”
    
  难得看她如此可爱的表情,我说你吃,没关系,只要把糖罐子放枕头底下,隔天一早又会生出满满的糖块来了。
    
  “难道你的糖罐子有魔力?还是说,魔术师其实是高纪呢?”
    
  这时电梯来了,我笑而不答,心想,高纪他懂个屁魔术!别说指望他会给我买糖,孙子每次逮着我吃糖,总不肯放过能够鄙夷的机会,“没见过像你这种老爱吃零食的人!”靠,我还没见过像你这种爱吃零食却装作不爱吃还要处处批评别人的人!丫要是喜欢男人,碰见两同志在他面前打kiss,不管内心是咋想,嘴上百分之两百会嫌别人恶心。。。。。虚伪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3
(29)
  那天后半幕,我陪梁竹去了家私城。
    
  她刚搬到这边,许多东西需要添置,她又是凡事亲力亲为的人,特别对住所摆设,格外挑剔,不喜欢假手于人。
    
  大妞不认得路,给她指点老半天,结果她说还是打车去算了。
    
  我认为这是还她恩情的一个大好机会,何况高纪在她手下干活,怎么说也得踊跃表现表现,于是跳上她的车,梁竹貌似有点歉意,“会不会打扰到你的时间?”
    
  我反问她,你老这么客气对人说话,累不累呀?
    
  “有吗?”嘴上依然是笑着的,稍后想了想,“好象,是有一点。”
  
  说罢,两人相互笑了起来。
    
  当时,车子里放着一首时常会在很多地方听到,但却总喊不出名来的钢琴曲,她告诉我这是canon,“一个声部追着另一个声部,由始至终的追逐,直到最后……”
    
  多年后,许多记忆会无可奈何地褪色,然而不知为何的,我却很记得梁竹对我说起卡农时的情景,后来出现了一部很火的韩国片子,叫《我的野蛮女友》,全智贤坐在礼堂里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不期然的就让我想起了与梁竹第一次单独相处的愉快光景,想起她当时的表情,以及那句小声然而清晰地话语:一个声部追着另一个声部,由始至终的追逐,直到最后……
    
    
  (31)
  一路上接着谈的都是公司的人和事,她给我说,“你别看Echo(姓梅的头儿)不太靠谱的样子,其实她是很能干的一个领导,对下属也很不错,你用心的话,跟着她,将来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其后和echo相处下来,果然如梁竹所言,重庆妹子出色得很,雷厉风行,机敏圆滑,整一女版韦小宝。
    
  她挑选家私那会儿,没过多久我便跑了出来。
    
  因为她老在问我这个好不好那个如何,放机灵点的人也会想到,搞设计的都特别不相信别人眼光,人家问你那是客套话,你说的要是跟别人想法不一致,别人还觉得你没眼光来着,至少我会这样。没多久才明白当时自己多虑了,因为梁竹根本不擅长设计,人家学的是管理。
    
  时值秋天,糖炒栗子处处飘香,把我给馋得。。。独自吃了一整包,顺带给梁竹留了一份,没想到这包小东西竟会使得她如此开心,说许多年都没吃过了。
    
  回去的路上又他妈的闹堵车,天黑透了,心里有点挂心,惦记着高纪不知吃饭了没,梁竹忽然问我,你饿不饿呀?待会请你吃饭好吗,还说,如果你饿先吃栗子吧。
    
  我婉言谢绝了吃饭,伸手去掏买给梁竹的那包糖炒栗子。不是我想吃,只是想到可能她也饿了。
    
  剥了一颗递过去,“嗯啊,张开嘴,乖乖,”
    
  她挺惊讶我的举止,意味深长看我一眼,“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体贴的一个人。”
    
  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乐滋滋,“怎么,跟从来没被别人喂过吃似的,香吧,再来一颗。。。。”
    
  嗯,梁竹很开心的样子,朝我点点头,那刻突然觉得她像个小姑娘,特乖,特17岁,特轻舞飞扬。。
    
  (32)
  梁竹,假使咱们分开了,恐怕没多久我会饿死。
    
  别说没提醒你,滥作情深,后果可是很严重。
    
  我发现但凡我爱吃的东西,全跟你一块吃过,分开了肯定是不敢再碰。
    
  你不是属白羊的吗?可以改吃草呀树叶的,说不准还会喜欢上新口味。
    
  别说没提醒你,故意藐视别人的真诚,后果一样很严重!
    
  不想饿死,那就不要跟我分开,也别逼我离开你。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4
33)
  送我回家的路上,经过她的住所,梁竹顺带给我指了指。
      
  我不曾想过,自己将来会搬到那里与她过上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镜如湖水,因为一些原因,我辞去了工作,闲暇时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学做适合广东口味的饭菜,她每天上班下班,回来时看见我在烧菜,会红着脸笑,问我她是不是很笨,不懂做饭也不会干家务儿,后来想想,那大概是我这一生中离幸福最近的日子。有一回,她随手将我刚收拾好的书柜翻乱,不堪入目的凌乱,我把她给骂哭了,还有一天,早晨她去上班,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兴高采烈的样子,说突然很想在今天和我去坐坐船,这两段记忆是那段日子里头印象最深刻的。
    
  后来因为某个原因,在我预谋的一次争吵之后,结束了与她同居的日子。我欺骗她说我还爱着高纪,即便不爱高纪了,我也从没有打算过要跟她,也就是说跟一个女的来认真的,她听完后怔了怔,也不作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劝也劝不住,醒来后她已经上班去了,枕头边上留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清楚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但愿你是在骗我。你要想走的话你就走,留了一把钥匙给你,当你想回来的时候可以回来。
    
  最终我没拿上钥匙,关门那一刻,像是有什么把整个心碾碎。。。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4
(34)
  
  公司大楼里有一层是台湾人开的餐厅,味道不错,环境清幽,最主要是物美价廉,在这幢大楼上班的人几乎把它当成食堂。
    
  通常到了午饭时间,朝最里边靠窗的位上都能看见两女的,一个风卷残云,一个细嚼慢吞,边嚼还边用餐巾纸擦嘴,那叫个斯文,但我总觉得,斯文用在这婆娘身上显然变味儿,称之为‘做作’更为恰当。
    
  残云那位是我,边上的婆娘叫荡荡,咱部门的,这名儿还成吧,我取的。主要是由于她太荡,我指言语上的荡,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是一匹在色情的天空中恣意狂奔的不羁野马。
    
  Echo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几乎没将部门的人烤成鸡翅膀。
    
  一星期的咱没几回定时吃饭过,可也不敢抱怨,毕竟echo也不是照样没吃。我不止一次的怀疑,这女的恐怕是练了什么邪教,跟铁打的似的,不吃不喝照样精神奕奕,冲锋上阵,一马当前。
    
  女强人是怎样炼成的?是练邪教炼出来的。
    
  也是那一两星期吧,下午三四点左右,荡荡和我在外面跑完单子,回公司跟餐厅里吃饭,他妈的,吃午饭!!!
    
  人仰马翻,脱层皮似的累,两人连抱怨的力气都省了,呆坐位置上埋首默默地干掉面前的饭菜。
    
  那天我明显感到自己有降低风卷的速度,回头一瞧,荡荡的碗里还有大半。
    
  抠手,抠包,抠裤袋,终于把糖抠出来,边吃边等荡荡。
    
  平常等荡荡时,眼神爱四处飘,这边看看那瞧瞧,管都管不住。那次没飘多久,差不多一抬眼这样子,喏,看见梁竹了。
    
  梁竹背对着我,对面坐一男的,这人我认识,高层丁胖子。
    
  我和她那个时候还不熟,就买家私时跟她呆过会儿,其后也不曾联络,想想,也没啥好联络的,自从那次,在同个公司也不曾碰过面,可想而知那个时候咱有多忙碌,多废寝忘食,多国家栋梁。
    
  好不容易看见梁竹,让我忽的就开心起来,这种开心于我而言,好比是走在大街上突然碰着了张悬。
    
  给她发了条短信,“想吃糖吗?想吃就扭过头,给大爷笑一个。”
    
  梁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我的眼里,托着下巴正听丁胖子唾沫横飞的她,看似漫不经心,甚至带点慵散的拿起手机,先是随便扫了一眼,顿了顿,又将它凑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看她扭过头来,目光很快寻到了我,顷刻间,绽放如花笑颜。
    
  我笑着朝她摇摇手中的糖罐,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用手指了指手机,又指指我。
    
  我立刻明白,朝她猛点头。
    
  很快收到她的一条信息:吃完饭后,你还有正事吗?
    
  我回,等下班算不算正事?
    
  “待会儿陪我上31楼,可以吧?”
    
  31楼是公司最顶层。我问她,干吗去呀?没问题。
    
  她打了四个字过来:谈情说爱。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6
标题: (作者的自言自语)
2007年9月16日
    
  自己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却一向藐视煽情和恶俗,看过的言情书和偶像剧都会嗤之以鼻,从来没有认真读过一首情诗,所以亲爱的,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情意.
    
  如果知道有一天会为你写这篇庸俗的故事来凭吊这份感情,会被自己颠三倒四漏洞百出的文字刺破心底封锁已久的绵长思念,我宁愿一开始便只字不提,毕竟相隔太远太多了,怎么能够只凭一文,就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呢?
    
  我曾经问过自己,是否你对我的好无人企及,有太多让我不舍拒绝和遗忘的贪恋并且沉沦的窝心,以致于分开后,蓦然回首,曾经沧海,与你阳光灿烂过的日子,最终不得已被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蓝调?我想是有关的吧,在讲述这个笨拙的故事之前,我从来没敢正视过自己的感情,况且厮守,世俗舆论能够放过我们吗?在这一点上我永远都要比你清醒.可是亲爱的,尽管我从没有告诉过你,也不敢承认这是我最真挚最美好的一段爱情,可它确实是.
    
  请原谅我的笨嘴拙舌,费力向你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你肯定不会明白我究竟要表达些什么,我故意写得模糊暧昧,甚至故意使得通篇情感看起来如此矛盾,我爱你,却决绝地让你离开,我不爱你,却又在意尤未尽地凭吊起这份感情----你都起了要打我的心吧?
    
  还记得那句话吗---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我总是习惯先点头,醉笑陪君三千场,无惧离殇是因为这三千场的记忆足以温暖离别后的日日夜夜;过后却又忙着反对,认为三千场的美好如果只是定格在回忆中的话,那么,我宁愿从未遇见.你看,我就是这般的反复无常,多年未变,我都要讨厌自己了.
    
  我以为努力挤身于忙碌苟活的人群中便可以使得你的容颜日渐模糊,直到再想不起,然后以最仓促的速度坦然牵起一位陌生人的手,回到原本的轨道上,从一个清晨梦游到另一个清晨,然而,有那么多的线索,丝丝线线反复的纠缠,即便我已经做到格外的小心,只是一旦想到年华老去时,想起年轻时无法磨灭的人和事,想起那个我爱的并且爱我的人,我会为当年的胆怯和自卑以至彼此错肩而难过吗?
    
  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在想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看过什么电影,走过什么地方,会如我惦念你一般的惦念我吗?
    
  被浪费的时光不能重回,今年我已经二十七了,握着画笔时已经找不到十七岁时的那片真诚了,我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供我去浪费了,明天早晨我会搭上飞往你的城市的飞机,尽管从未希冀已经埋葬掉的感情能够死灰复燃,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你,就是挺想看看你,想告诉你关于我最近的一切。
    
      你在那头轻轻笑,说有在看我写的帖子.你一定猜不到,那刻的我有多难堪,不停的后悔,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看到这张帖子,我宁愿刻苦背诵情诗三千,把记忆中的人和事打磨得更为眷恋绵长,正儿八经去为你写一篇充满脉脉温情的细腻文字.
    你不是也喜欢吃糖吗?甜腻的东西,应该不会拒绝吧?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6
(35)
  在餐厅,梁竹打了四字过来:谈情说爱。
    
  女孩子常常会“亲爱的”“宝贝”互称,腻得不行,其实就是“喂”换个叫法罢了,谁说男女平等了?换男的之间这么乱叫,寒风起,鸡皮掉一地!
    
  谈情说爱,等同闲扯,在当时谁也不会放心上,也不可能放心上。
    
  闲扯了什么,我已经想不起了,人脑斗不过电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也许恍惚记得当时的心情,但确保不了能够毫无纰漏地将所有信息存盘。
    
  31楼顶,风从我们身边吹过,梁竹的长发就飘了起来,天空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勾片云儿下来玩,
    
  她用手轻轻捋了捋头发,轻吐了一阵烟,忽然问我,“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你是,很反感别人抽烟?”
    
  我说不碍事儿,遂又摆起说教的脸,“可别抽太多了,等到将来生宝宝,你就知道错!”
    
  “从来就没打算要生小孩。”梁竹满不在乎,似在与我驳嘴。
    
  记得的仅此而已。城门还不开,良人未回来,其实良人并非没有回来,她曾经真切的出现过,只是是粗心的你,不小心将她弄丢在城中某个偏僻角落,于是再寻不得——很莫名其妙?很不能理解?跟上下文有联系么?认为我又跳到火星去了?
  
  宾狗!老娘乃火星大学A+A正牌荣誉毕业生,座右铭——给我一颗种子,俺能扯出遍地开花。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7
又要跳了,别拦我,拦也拦不住。
    
  跟梁竹的关系一夜之间发展到亲密无间那阵子,亲密到啥地步?别想歪了,没邪到你们所想的那地步,就是相见恨晚,巴不得日夜都挨一块,有啥全告诉她这样子。一回,公司派人到日本交流学习,梁竹,我还有高纪也有去。我等不思进取的人来讲,权当一次免费的出国旅游。
    
  新宿的凌晨仍旧歌舞升平,卖春的买春的,多不胜数,组成一道糜烂的奇观,参与其中的有浓妆艳抹的欧巴桑,跟我奶奶年纪相仿,腰板都挺不直,严冬腊月里着一袭纱裙,还他妈踩双高跟鞋,均温柔软语讲话,令人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敬业爱岗,同时难免生出一丝怜悯;更多的是穿短裙,白长袜的活泼少女,偶尔有男人前来问价,报价时,脸带天真稚嫩的笑,谈妥后,少女活蹦乱跳挽着男人走了,仿佛小孩子终于得到家长首肯,同意带她去公园玩儿一样。
    
  我跟梁竹俩离队在新宿街逛,我跟农村娃头一遭进城似的,别说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害我目不暇接,光是街头上那些个醒目的奇观,已够我眼花缭乱一阵子,看,猛看,还故意拐着弯上前,想听听别人谈价格,也不管听懂听不懂日语,拼命猜。
    
  梁竹哭笑不得,遂将我拖进一家小面馆。
    
  天妇罗炸得金黄松脆,虾仁新鲜大只,人间美食!猛塞了五只,险些没把嘴给烫歪,等吃第六只,已经腻得打算问老板借个洗手间吐了。
    
  “磋死了,还没俺村的炸春卷好吃!”
    
  “谁让你一口气傻吃这么多。物无美恶,过则成灾,没听过吗?”梁竹呷着清酒。
    
  “这你就不了解了,我爱吃的东西太多,数都数不过来,哪来闲功夫跟它一样样浅尝即止,品味出个细水长流来?索性一刀见血,见血即闪,一次吃到想吐为止,将来见着都犯恶心,也就不会老惦记了。”我做秋风叹息,“哎,为了减少一份思念,把自己折腾的,多不容易啊!”
    
  “噢,”她大彻大悟点头,接着飘来句,“很忙噢,数都数不过来。说得像是鱼虾蟹王子们在背后追着吵着,要逼你嫁给他们似的。”
    
  我白她一眼,梁竹笑盈盈看着我,颇得意。
    
  静默了一会儿,我说,“梁竹,我发现你有个特大的毛病。”
    
  哦?
    
  我点头思付状,以表示这个问题的严肃度。
    
  “罢,省得您老人家不高兴,不说了。”我故意钓鱼儿。
    
  “你知道羊的死法有多少种吗?”梁竹假装嗔怒。
    
  “我一铁齿铜牙刘胡兰,还怕敌人老虎凳不成?!笑话,小瞧人了!除非……”
    
  梁竹笑岔气,“铁齿铜牙是口齿伶俐的意思吧。”接着又问,“除非什么?”
    
  我也不羞耻,俺又不是一本成语字典,间或弄错是理所当然,不信出门去问问,万人空巷指的是人多还人少?要是有一半人答对,老娘三天不吃饭!
    
  忽然抓过梁竹的手,不放,酝酿好表情,我朝她抛媚眼,柔声道,“梁竹,人家我……”
    
  “你干吗,毛病啊!”梁竹假装呕吐,被我很淫荡地摸着她的手,又色迷迷盯她看,害她想抽回来,却又挣脱不了。
    
  我认为还没达到预想的效果,就是说,我的表演只能让她假装呕吐,还不至于真的要跑厕所狂吐。估计也喝了点酒,疯的欲望蠢蠢欲动,遂又拉了椅子,到梁竹身旁挨着她坐下,贴近她耳畔,淫贱兮兮地小声道,“梁竹,人家今夜想和你……”
    
  梁竹怔了下,“神经!”遂将身子往后移了移,力图避开我的淫势力范围。
    
  我一手撑着桌子支着脑袋,侧着身对着她,把她盯得目不转睛,“好不好。”
    
  盯着盯着眼就直了,心想这女的吃啥长大的?真他妈俊,侧面就跟大理石雕出来似的!
    
  梁竹转过脸,良久,一本正经,“这—不—好—玩!”
    
  “瞧你,就动怒了?至于么?!忒小气了点!我意思是,今晚人家想和你——说,我来买单!”我悻悻地蹿回对面坐,耸耸肩表示对她的无药可救感到可悲。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7
我接着又刷她一把,“指望你有点娱乐精神,靠,比月球人登陆地球还困难。”
    
    “真受不了你!”梁竹瞪我一眼,遂低头用筷子弄鱼生,也没见她吃,表情挺不自然,过了会儿,瞟了我一眼,“什么特大毛病?可以说了是吧?”
    
    “还以为某人生气了呢,害我气不敢喘。”
    
    “你以为我是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梁竹白我一眼,又笑笑,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梁竹有很好的品质,看似冷傲,一旦接触,许多人都喜欢她,因她性格好,无论对待下属还是客户,皆温和亲切,不像咱头儿,反应稍微慢了点,那泼皮立马柳眉倒竖,把人骂个狗血淋头。摊上挑剔难缠的客户或者笨得令人怀疑他家是否近亲结婚的下属,梁竹也跟蚂蚁一般的具有耐性,这种耐心倘使用来浇灌祖国花朵,保准给长成一片灿烂的奇葩来。
    
    白壁有暇,人无完人,喜欢跟梁竹玩一块儿,胆敢在她面前胡天胡地撒野,就吃定她脾气好,不易生气,可接触过深了,把真实的她了解得更为透彻,也会出现令我纳闷的时刻,有时,都让我恨不得跳起来替她喊冤了,她却轻易释怀,但有时,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比如现在,她却介意。
    
    “那我坦白说啊梁竹,我觉得你这人嘛,其他都好,就是眼神儿不济。”
    
    哦?
    
    “你看,你现在也没男朋友,平常接触最多的雄性动物,就设计部那群男的,花那么多时间他们身上,你就不嫌浪费?!你就没想过该把眼神多投射到别的人身上?先不说这群男的是你手下,光是那几副尊容就呛死人了,不厚道的说句,反正一看就知道是干设计的,脸也长得忒梵高了点,一个比一个抽象化,妖魔化。”
    
    梁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说得那么糟糕!别不记得,你家高纪也是设计部的!”
    
    “高纪又不是单身,我指单身汉呢。”
    
    梁竹接着倒酒,脸色泛起红晕,问,“你到底想说什么?转半天没还没转上道。”
    
    我终于把憋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出来,“你觉得钱先生怎样?”
    
    钱先生乃深圳过来的财务总监,就是让公司许多姑娘们春心跌宕的熟男,这名儿,也是我起的。
    
    “不怎么样。”梁竹不假思索地回答,呷了口酒,警惕起来,“你打什么鬼主意了?”
    
    “像他这种单身钻石王老五,长得好看,人也不错,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我一个劲卖力在说,口若悬河。
    
    然而天花乱坠唱了半响,梁竹居然一言不发,只顾着埋首喝酒或吃东西。
    
    我不满,抗议道,“吱两声成吧,失聪人士!”
    
    梁竹撑起脑袋,偏着头看我,眼睛迷蒙,好一会儿,忽然伸过手来,居然抚上我脸庞!
    
    手指冰凉,柔软而细腻,动作那么温柔。不知咋的,心里顿时一紧,不可思议的,来历不明的。
    
    我魂儿还四处转悠着,忽然听到她的软语,“你究竟收了他多少好处?嗯?”
    
    一句话生生把我拉回现实,愕然片刻,冒汗,伸出三根手指,“本人对着这条海带发誓,没有!”
    
    “晓得放小孩的羊是怎么死的?”梁竹抚着脸庞的手,愣是不留情面地,结结实实地拧了我脸一把,痛得我欲飞天,赶紧打掉她的手,猛揉,使劲揉,靠,她得意忘形,我五官变形,她的醉眼迷蒙,我的泪眼汪汪。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8
(36)
    这时木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上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卖春姑娘,只有俩人的阁楼,立即被打破了清静。
    
    姑娘们操普通话,以为没人听懂,未上楼,就听到她们肆无忌惮的讲话,“今晚喝了瓶药水,小费给得还不错,不然下回可不干了,三个小时啊,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X姐,啥是药水呀?”问问题的可能是新手。
    
    “哈,傻瓜,双飞人药水啊!3P!”
    
    又一把声音,“你还怕嗓子哑,等没得你喊的时候,你他妈可别哭!”
    
    随即笑声不止。
    
    我和梁竹同时很有默契的噤声。姑娘们坐隔壁桌,用生硬的简单日语跟老板点菜,斜眼瞄过来好几次,估计是窥出什么苗头,怕担心咱听得懂她们说话还杂的,顿时收敛许多——卖也是一种职业,职业无分贵贱,出卖劳动力获取金钱,无可厚非,然而卖在异国他乡,还碰上祖国同胞,谁都难免尴尬。
    
    我故意改用英文对梁竹说话,顷刻,姑娘们放下戒备,继续恣意谈话,吞云吐雾起来。
    
    梁竹太具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用英文追问,“老实招来,到底收了别人多少钱,就把我给卖了?”
    
    去你妈的卖不卖!啥时候我变成老鸨了?!至多,至多也就红娘嘛。
    
    确实,我和高纪俩是吃了别人几顿饭,半推半就的也拿了别人好几千购物卷,我只是答应当说客,成不成可不包,不拿白不拿,这事儿搁谁身上,脑子没进水的也找不着理由拒绝吧?客观上讲,人家钱先生也不差,成了也是美事一桩啊!再说了,无论看似多么坚强的姑娘,独自在陌生城市里漂泊,难免会有孤单落籍的时刻,理应有个人伴在身边,好好怜惜,呵护你,难道不是?
    
    以我的英文能力,要翻译上面这段话给梁竹听,显然是吃力不讨好,遂我提议,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梁竹仗着酒劲刚开始进入状态,她不干,还要再坐小会儿。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8
(37)
    结果这小会儿,拖成了大会儿,我不记得和梁竹碰了几次杯,可以肯定她一定喝得比我茫,眼神慵懒而性感,她忽然问我有没有看过川端康成写的《伊豆的舞女》,我说我只看过《土豆的侄女》,她被唬晕了,倒是一本正经在问,“是谁写的?好看吗?”
    
    我乐了,神秘地告诉她——我写的,好看得不得了,呵呵。
    
    梁竹居然对我发难,莞尔一笑,“那讲讲大致内容吧,自己写的,不可能忘了吧?”
    
    我也不怵,慢条斯理给她娓娓道来,“从前有个的王子,他想找到一位真正的公主结婚,可惜假货横行,真货可遇不可求,待他满世界转悠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个落汤鸡跑到他们城堡,自称是真正的公主。于是,王子他娘便在公主睡的床塌上放了一粒豌豆,在上面压上二十床垫子跟鸭绒被……”
    
    梁竹无奈地打断我,“不算!你叫安徒生吗?还是欺负我没听过《豌豆公主》?你呀,还给取名土豆的侄女呢,真是的。”
    
    这时隔壁桌一位姑娘高声说,“昨晚进账四万,呵呵,今晚只挣得一万,唔唔唔~~”
    
    耳朵马上竖得比小白兔的还高,独个儿拼命计算,五万日元到底等于多少RMB……喂,别急着走啊姑娘们,再多坐会儿嘛,多说点……
    
    阁楼随即又恢复了清静。别致的怀旧风灯,夜未央,淡黄的风灯映出了美人面,屋外萧索的落雪,隐在云背后的月光……捧起夜光杯,世界立刻变得诗情画意起来,我陶醉其中。
    
    不料梁竹依旧饶有兴致,命令道,“我要听原创。”
    
    “杀了我吧!”
    
    “嗳,你到底多少钱把我给卖了?”
    
    “咳咳,说什么来着?原创是吧,成啊!嘴是干啥用来着?就为胡编乱造而生的,好好听着啊。”
    
    使上吃奶的劲,脑袋几欲中风,终于给编了个披头散发的故事出来,“土豆的侄女已年满十八,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美景。按照多年前的媒妁之约,今年美景就要远去他方,嫁给叔叔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哥。叔叔家路途遥远,美景坐在送亲的轿子上,在一个柳絮飞扬的春天,他们出发了。”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8
梁竹听得很认真,极大鼓舞了我胡扯的信心,“送亲的队伍经过新宿,见天色已晚,就此歇息一宿。半夜里,美景忽然咋醒,一地月光如水,她倚窗赏月,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只见樱花树下有位吹笛的青衣少年,萧萧的落花在他身边飞舞,美轮美奂。这位吹笛的少年就如同一阵春风,顷刻吹开了美景未谙情愫的心,一时间,美景内心呀,可是千树万树,满城风絮,嗳,笑啥呢你?注意点自己态度!”
    
    她哦了一声,“没有啦,你继续说啊。”梁竹强忍着,眼里有一丝顽皮,避开我目光,低头去夹东西,过了会儿,终于绷不住又笑出来,“没想到,你倒钟情这类型的爱情情节呵。”
    
    “用不着拐着九弯十八滩来挤兑人吧,不过我会原谅你的不懂欣赏。”她越是觉得酸,越要使劲编,酸死她,“后来呀,美景接受了少年的邀请,他们进了一家小面馆,喏,就坐在咱俩这张桌子上,彻夜把酒言欢,花好月圆,良人相傍,一夜之后,两人都深深爱上了对方,等到天明,美景抛弃了一切,勇敢地跟随少年私奔,从此以后,他们相亲相爱直到老去,少年的名字叫良辰,后来有位文人把这个故事写成一本书,书名叫作《良辰美景》,风靡一时,许多年后,坊间仍流传着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
    
    听完后,梁竹却不满意,觉得故事太过理想化,她认为世情大抵如此——金风玉露一相逢,相逢后终免不了别离,落得唏嘘满地,她还说,有时候,遇见不如错肩。
    
    不容分说地,梁竹毫不客气地把我的故事结局篡改了,她的版本是:两人约定好,待良辰回家收拾一切,天明后在樱花树下相见,从此远走天涯。美景将从小携带的一颗明珠作为信物,赠予良辰,良辰亦对她许下旦旦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惜的是,良辰家中早已有了妻子,尽管深爱上美景,思前想后,依然狠不下心抛弃妻子,结果美景在等待中绝望,黯然离去。几十年后,又在这家小面馆里偶然重逢,此时,当年的少女早已容颜老去,翩翩少年也晚景凄凉,感时伤怀,良辰把明珠交还给美景,这个故事被文人写成小说,名字叫《还君明珠》。
    
    “伤感小说看多了吧!”我笑道,“亏你整天对着一堆色彩明艳的设计图,想不到丫的天空竟是苍白色的。”
    
    梁竹冲我淡淡一笑,随后笑容就像一朵潮湿的云隐了下去,幽幽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要是良辰没有家室,他会去吗?”
    
    什么?
    
    没什么。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49
(38)
    
    我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放在心上。与梁竹相恋后,总拿这个说事儿,挤兑她,认为她其实是在暗喻,如果我身边没有高纪,会不会和她一起,其实就是在变相表白,她当然打死不承认了,我当然死皮赖脸追着问了,嗳,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梁竹想也不想回答,在你爱上我的那一刻。
    
    “瞎说!哪来这么巧!”我撒泼,赖她身上缠着她,“分明是你先喜欢人家,要不干吗对我这么好!群众眼光是雪亮的,别打算隐瞒事实!”
    
    “在你还没有喜欢那个人之前,你会留意她的爱吗?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在你没喜欢我之前,有意义么?”
    
    梁竹,今天是国庆节,你那么有钱,至少比我有钱,不如就送一架时光机器给我吧,让我玩一把穿越,在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刻便对你下手,那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可以多许多吧。
    
    
    
    但凡触及自己的文章,总会无端地被注入强烈浓郁的感情色彩,不能冷静,也不管他人是否呕吐,是否爱看,在别人眼中分明只是一件勾一勾手指的平淡往事,在写的过程里却不期然的让我热泪盈眶,文字原本就不出彩,现在更是轻佻不起,浊如水底泥,我知道,但无可奈何。《大话西游》里,紫霞在城楼底要求至尊宝亲她,至尊宝一把将她推开了,开头看不会有什么感觉,等到片尾重播这一幕时,紫霞被推开那刻的怔怒表情却深深印入我的脑海中,至尊宝一心只念晶晶,却忽略了紫霞也会心痛,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要怪就怪我是个笨拙的追忆人,倘若送我一架时光机,早点上来写这个帖子,心情会涣然,叙述也不至于颠三倒四。
    下回会按照顺时针来叙述,不会再跳了。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0
(39)
    去日本那阵子,都挺后来的事了,暧昧期吧。
    自从公司楼顶和梁竹吹风闲扯后,短期内也没啥进展,当然,估计她也不曾打算要跟我有啥么进展。
    平日里难得碰个面,电话是不打的,只是电梯或餐厅碰见,打声招呼,寒暄两句,仅此罢了。
    她始终贯彻温婉优雅的方针路线,不温不淡,虽然仍是亲切,可感觉总有点距离。有时候我会怀疑,是否曾经在车上喂过她吃栗子,是否曾看见她无拘无束,对我笑得像十七岁的小女孩……
    爱过谁,结束后,多年再见,你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与他在一起?那些耳鬓厮磨、睠睠誓言、要死要活的爱,都真实存在过吗?
    梁竹对我没啥想法,我却对她死心不息,心存不轨,并非出自自愿,开始全为了高纪。
    没有高纪,也许我和梁竹便会似两根平行线,始终“有距离”的延伸下去吧。全仗孙子的臭手,生拉硬扯,无赖地将我推搡前去,后来再加自己意志不坚,一来二去,于是乎就这么跟人家搅和缠绕上了,刮十号风球也打不掉。
    从前,我为此恨死了他,现在,挺谢谢他,谢他的狼子野心,错成了我的良辰美景。
    
    高纪知道了我跟她逛家私城,楼顶谈天,尤为惊讶。
    先是结结实实对我称赞了一遍,除了当初追我时经常挂嘴上的几个词儿,还下足了功夫添了猛药:虾么冰雪聪明、能言善道、惹人喜欢、还护花殷勤……
    我十分怀疑他说的到底是不是我,责怪他,“去你的,护花殷勤?敢情把我当男人了!”
    嘴上骂,可心里还是着了五迷三道,对高纪的媚语谗言我从来缺乏防御力。
    孙子礼赞完毕,接着才上正戏,,,,
    “暂不论出人头地吧,光想站稳脚跟,不至于像目前这样活这么窝囊,思前想后的,我看啊,就得傍上她这棵大树了。”
    我都被他吹得七晕八素了,当即表明态度,全力支持他的革命行动,需要俺上哪儿去抛头颅洒热血的,吱一声就成。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0
(40)
    高纪是助理,主要工作其实是枪手。
    设计部的秃毛龟手下有好几名助理,清一色为刚毕业或只工作几年的青头小伙,高纪便是跟他。
    上头下达task,通常只邀几只资深老龟开会,老龟接到job,转交小龟们挑灯夜战、冥思苦想。待完成,老龟稍微过目,满意后,签上大名,直接呈上去,便是‘私家作品’。
    彼此心照不宣,是不成文的规矩。
    小龟们偶尔也被邀开会,但都很识相,唯唯诺诺,从不过多发言,不敢抢老龟们风头,众所周知,锋芒太露,死得最快。
    “秃毛龟早他妈江郎才尽了。”高纪忿忿道,“设计我做,钱他拿!龟孙子脸上的光芒有几多是我拿笔刷给刷上去的?还他妈整天对我呼呼喝喝,大不公平了!”
    我安慰他,“大伙都这样,也不只你一人委屈,况且老龟们不都从小龟做起的?咱甭去眼红别人,慢慢来,啊。”
    高纪更为激动,“太甘心,才容易成为别人的踏板,一辈子营营碌碌,你看看老刘,为别人做好几年嫁衣了,至今仍是枪手,房子也是供的……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太窝囊太可怕了,我他妈熬不到老来才得志……”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在口延横飞,其实高纪说得挺实在、也没有错,年轻人嘛,就该意气风发、豪情满怀,能像我这般不思进取混天黑的,也算稀有物种了,若是他也得过且过,那两人都甭活了,索性凑合着在家睡到死算了。
    可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清楚的,反正很不舒服,怪心慌。
    特别是他教我如何主动联络梁竹,打好关系,借机会将他的一个设计网页介绍给梁竹,再如何这般的将秃毛龟挤走时,我似乎觉得眼前的高纪好陌生。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0
我问他,杂一下子就琢磨出整套计划?
    高纪特骄傲,“老早前就盘算好了,就是不知怎下手,做得太出面,恐怕遭人非议,被骂小人。”
    “你真聪明。”我鼓掌,心寒了片刻,杂没看出丫是这么奸险的一个人。更多的是担心,“那也用不着挤走秃毛龟吧?将网页弄去给她,她要是赏识了,自然会提拔你,而且咱俩会不会还嫩了点了?刚一进来就想为非作歹,别到时候吃不成兜着走呀。”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君子誓报仇。”高纪异常悲怆地说,不弄走秃毛龟,他想上位会很艰难,尤其对秃毛龟的怨恨可谓旷日已久,他对灯发誓,“弄不死他,就弄走他,弄不走他,也要搞得他鸡毛鸭血,半死不活!”
    我对他的豪情壮志再一次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心里在问,从前的高纪跑哪去了?还是,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高纪跟我厮混之前,曾告诉了我一件事。
    大二时学校有论文比赛,主题忘了,美学方面的吧。
    高纪文笔有两下子,成绩也特好,花两通宵撰了篇稿子出来,信心满满。
    寝室的哥们笑说,准能得奖,得奖了可得请吃饭。
    不料交稿前他电脑中毒了,稿子忘了存档,系统重装后全没了。
    后来水落石出,是别个寝室一贱男故意捣的鬼。
    我听完特替他打抱不平,“咱俩相熟太晚了,若是早些时候认识,肯定替你出一半的钱,咱找小流氓,不把丫揍个半身不遂,也要打得他遍地找牙,忒歹毒了!”
    高纪宽厚地笑着敲我脑袋,“姑娘家的,怎么整天喊打喊杀呀?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懂不?”
    我感动了,靠,这什么人呐,脾气真他妈的好,要是拿来给我做男朋友,还愁不能骑他脖子上,把他欺负到死为止?
    
    令我放弃一切顾虑,踢掉社会主义宣扬的品德风尚(本来就心存不多),因为高纪突然手握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发誓要在三年内买到房子,我才敢娶你。”
    够寸!我说,兄弟,就冲您这话,莫说抛头颅洒热血,抛身子我也奋不顾身、乐于效命。
    不就屈驾主动缠个女人么?才多大点事?秃毛龟拽屁的熊样我也早瞧不顺眼了,今个儿,咱正好手执正义的屠刀,惩治人神共愤的恶棍,也是替天行道、功德无量、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呐……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1
高纪让我请她吃饭,答谢人家招我进公司。
    照平常的话,自然是义不容辞爽快应承的,然而自从听了高纪的计划,心就怯了。
    尤其对方是我备有好感的梁竹,总觉得是在干一桩男娼女盗见不得光的事。
    我提议送礼,上她家坐坐就算了。
    高纪当即否决,认为吃饭才多时间沟通,联络感情。
    我说那行,你给她打电话,约时间三个人吃饭。
    高纪嗽一声腾起,严厉的眼光瞪我,表情逐渐出离愤怒,“刚才到底有没仔细听我讲话?她是管咱部门的,我就是不想做这么张扬出面,让她以为我别有用心。”
    “你也将别人想太深了吧?不就吃个饭,至于么你?”我不以为然,对他的激动难以理解。
    然后高纪说了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
    他说,很认真的说,“还有呢,你记得在她面前透露,咱俩已经分手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惊愕地看着他。
    “为什么?”
    高纪握过我的手,严肃而温柔,然后说,“我准备将之前帮秃毛龟做的设计,全部搬上网页,如果她看了,秃毛龟在公司肯定呆不下去了。可她知道咱俩的关系,一猜就猜着咱们串通好的,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一定会骂咱们是小人,喜欢背后捅刀子,往后在公司想必难以立足,所以得事先让大家知道已经分手了,就不会怀疑咱们事先串通,以为你是无心透露罢了,况且,目前也不清楚她跟秃毛龟的关系铁不铁,要是她有心包庇,咱们就算革命不成功,好歹也不会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他继续郑若其事安排事项,“等过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分手的事,你也跟她混熟了,我找个机会赶在秃毛龟交设计前,预先把它放网页上,你等那个时候再给她网址,到时候逮那只老鳖一个现形。”
    “然后呢?”
    高纪憧憬地慨叹,“等挤走了秃毛龟,事情冲淡了,咱俩就宣称旧情复炙呗。”随后他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在公司假装假装就是了。”
    我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想问他,你会不会将事情搞太复杂了?说出来的却是,“真不敢相信,你竟考虑得如此周详。”
    那刻想扇他耳光,却找不出理由,想扇自己的吧,又下不了手,于是我点点头,甩掉他的手,我说,“行,都听你的。爱杂办杂办,我配合就是了。”
    孙子看出我脸色不对劲,连忙安慰,“宝宝,你不是生气了吧?你也清楚这一切全是假的,你要是不乐意,咱别干就是了。”
    “没有不乐意。”我已经没了心思跟他闹了,只匆忙撂下几句话,我说别高兴太早了,能不能跟她混熟我心里还没底,指不定咱台上水袖抖得手抽筋,折腾老半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纪尤为感动,鼓励我,“我相信你。”
    打记事以来,这话就代表着:可以冠冕堂皇地将人推进火坑,并且对方无法拒绝。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1
(41)
    
    梁竹第一次对我说这话,在一个时装秀上。是去日本前夕的事了。
    当时她在我耳边小声问,“嗳,台上那个模特,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我说,“其实女孩子但凡短头发,打扮中性的,只要长相别太触目惊心,都挺别致的,在女孩子群中容易突围而出,吸引目光。”
    她笑了起来,看我一眼,“很有研究噢,看来。”
    “那是。从前班里有个女孩子,长头发那阵子不怎么显眼,开学忽然剪了短发,别提多清秀了,女同学都疯抢着要给她当媳妇呢。”我一声叹息,“于是吧,我就这么成了众女生的头号情敌了。”
    “怎么?结果被你抢赢,当了清秀书生老婆了?”
    我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在她面前摇了摇,“错,我是做她老公了。”
    梁竹笑着掐一下我的手臂,“没点正经。”过了会儿,她对着T台微微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那个模特,我从前的女朋友气质上跟她很似,都是酷酷的。”
    女朋友,我没立即反应过来。
    通常介绍女性朋友,我们都说女朋友——“我跟一个女朋友在吃饭。”“刚给我一女朋友打电话。”……可是奇怪为何她说,从前的女朋友?
    傻不愣鸡问她,“现在呢?”
    整句话的意思是:她现在人到哪儿去了?出国了?绝交了?还是她已经不在了?
    梁竹目光一直望着前方,没有转过来,很随意地说,“分手啦,她呀,很会迷女孩子呢。”
    我哦了一声,接着整个人开始石化。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1
(42)
    我有点承受不住这个意外。
    并不是排斥同志,我也迷范西泽,达芬奇,可在那刻我强烈地想笑。
    太离谱了,扯天上了,仿佛一名粗壮大汉冷不防对我讲,“我喜欢穿女性丝袜。”
    刹时间还真消化不掉。
    尤其梁竹并不像在开玩笑,所以我格外地想笑。可笑出来不礼貌,所以只好强忍。
    
    如果梁竹是很男性化的一个人,也就是所谓的TT,倒不至于我会意外,可她举手投足间,却是女人味十足的。
    在当初浅薄无知的同志知识里,我的眼里只有TT这类物种,不知何时起便一直形成一种荒谬怪诞的错误认识观,认为真正的Lesbian该是两名TT的爱,其他的,都是假的,演戏做样子的,不正宗的。
    而所谓PP的生物,则是经过后来私下钻研,四处打听,不耻下问,才豁然开了窍:原来同志的世界,也分武当派和峨嵋派,还有属于不分的*¥#%%教。。。。。。。
    
    我的石化引起了梁竹留心,感觉她稍微偏过头来,看了看我,随即又全神贯注欣赏走秀。
    担心她会不会正在后悔一不留神对我道了秘密,我思付,要不要说点别的,冲淡尴尬的气氛。
    她忽然开了口,“想笑就笑吧,看你憋着难受。”
    说罢侧过脸,毫不避闪地与我目光对视,那刻,我竟先羞了。
    梁竹习惯性地左手手指地抿了抿头发,别在耳后,嘴角仍是有笑意的,“有这么好笑吗?”
    “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让说了秘密的人不要忐忑,最好的办法,是告诉她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
    如果没有,那就瞎编一个。
    我不知道这个经她口中,平淡道出的,于她来说到底算不算秘密。
    但换了是我,十万两白银摆跟前我也不开口,黄金的话可以考虑。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1
(43)
    秘密是关于我和小表妹的,其实我没有小表妹。
    “小时候跟我小表妹好得不得了,我俩差不多年纪,两小无猜,一块上学放学,结伴欺负小同学,连睡觉也是一起的。刚上初中吧,她生日,亲了她嘴一下,靠,感觉特好,像踩在云上似的,整个人虚飘飘。于是每天要亲,不亲就睡不着,她也是,天天见面了,还经常写信,写喜欢你我爱你,彼此也不嫌肉麻,只觉得青梅竹马的感情特难得。亲了大概一年吧,她爸妈将她接回老家去了,哭,俩人抱一块死哭,甭得多难受了。”
    我原本打算杜撰为:我的小表妹长得那叫一个俊,俊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我每天躲门缝背后偷看她洗澡。
    由于担心梁竹会认为我是一个猥亵的人,遂作罢。
    
    我斜瞄她一眼,姑奶奶同志兼乱伦,级数强你一码,这回你大可安心了吧。
    煞有介事告诫她,“可不许跟别人乱说,知道吗?”
    梁竹意味深长晤了一声,点头,继续专注看秀,过了会儿,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我如受惊的草履虫,闪电般扭过头,警惕地盯着她。
    梁竹被我这么盯着,更是绷不住,拿手背掩嘴,我看她笑得肩膀都抖了。
    “尊重点好吧,这是我最最纯真刻骨的初恋。”我很严肃。
    “sorry,sorry。”她止住笑意,“我只是奇怪,你和你的小表妹兴趣怎么都一样?都爱欺负小同学。”
    她当然不知道,我的眼里只有T。
    “你有所不知了,打小咱俩都特男孩子气,上树掏鸟蛋,翻墙偷地瓜,小伙伴们有口皆传的‘霸王两朵花’,指的就咱俩,名噪一时。”
    “往事很辉煌的啊。”梁竹笑说,又若有所思,“上回你又说,你小时候很文静?裙子口袋里永远躺着干净的小手帕,整天在家读书习字,闲暇时就爱趴窗口上幻想,期待某天打雷劈一位英俊不凡的大款情人下来,把你接走?”
    我一下子语塞,支支吾吾。
    “怎么,没话说了?恩?”
    “不瞒你说梁竹,”我格外神秘地在她耳边嘀咕,“其实我小时候患了性格分裂症,在家一个样,外头一个样,我爸妈都急死了,领我奔省城治了好几年,初中毕业才治好。”
    她愕然,半响没一句话。
    “你瞧我现在,就是从前两个样的综合体,二元归位,魂魄合一。”
    说罢简直想抽自己大嘴巴,我他妈在胡扯什么啊!
    “梁竹,你别害怕,我已经完全康复了,医生也说了,永远不会旧病复发。”
    “这有什么好怕的。”梁竹轻刮一下我鼻子,“傻瓜。”
    “我说的你相信不?”
    她看着我小声说,似乎是不假思索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的。”
    心脏紧缩了一下,不曾料到她会毫无征兆地,对我说出这么句暧昧的,让我忽而悸动的话。
    还想凑上去说些什么,梁竹恰好也侧过头来,于是她的鼻尖轻微碰到了我的脸颊,冰凉的。
    她似乎怔了片刻,随即又自然贴近我耳畔,小声说,“等出去了我们再聊,我怕打扰到旁人,好像很不礼貌。”
    于是就这么一直静到了散场。
    
    很久的后来,我揶揄她说,“你这人假死了!弱智都知道那是瞎话,你还哄骗我来着,说相信。”
    她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在骗我呐,害我担心这么久呢,真怕你旧病复发。”
    “嘁,装吧你!”
    她灿然一笑,仍不肯承认,“没骗你的。”
    然后梁竹过来吻了吻我,目光刷得柔和下来,她说,“不知为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很容易会相信。其实呢,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也害怕。”
    那么,我说爱你,你会信吧?还会一直信下去吗?
    我说,想只想和你一个过日子。
    你会信吗?
    会害怕吗?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2
(44)
    言归正传,来絮叨那些一半是初春,一半是暮秋的开始的日子。
    初春,是与梁竹相处的感觉。暖风拂面,美好如清朗的三月里的柳絮飞扬。
    而我和高纪的关系则形同暮秋,听过秋蝉的鸣叫声么?就那个样子,垂死挣扎前的奄息,那段日子,我连吵架的劲头也对他提不起。
    
    临下班,在MSN上问梁竹:忙吗?
    过了好久,屁没打一个过来。
    “原来你很忙。”
    “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赏个脸行吗?”
    依然没有回音。
    我感觉有点自讨无趣,也不曾多想,直接再给她留言:“我想吃火锅想得发疯了,么人陪我吃,粉可怜。。分手了,如果连你也不陪我,干脆自己一个吃到撑死算了,省得浪费农药钱。。你若是不来,隔天帮忙打个电话给我父母,让他们上医院领尸体。。。”
    MSN签名改为:生无可恋,惟火锅乃最后之心愿。
    
    关电脑,收拾,旋风一阵溜回家。高纪回来后,如实向他禀报了进展。
    孙子听完,铁青着脸,手忙脚乱开了电脑让我挂MSN。
    二人愣坐等了十分钟,确定了梁竹由始至终并无回应。
    “你脑子进水了啊?”
    “干嘛!”
    他提高了分贝,“你怎么这样子跟别人说话?太那个了!”
    “那个?”
    “就是太那个!总之不妥!”
    “她又不会介意的。”我有点生气,“成事在天你懂不懂?你他妈总是一步一谨慎的,你累不累!”
    “你咋知道她不会介意,不嫌你刁蛮无理?才认识别人多久你?对你客气那是她懂做人,精得很,你他妈规矩些会死啊你,下次少在她面前拿任性当个性,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介么宽容……”
    我怔了怔,说不出话来。
    算是彻底明白了,高纪对我好,宠我,原来不全是爱,而是他‘宽容’。
    他妈的,老子还没说自己乐善好施,担心他一辈子打光棍,孙子居然敢当自己是慈善家!
    “别成天教我怎么做人行不行?这是我底线,你骂我什么都成,可你他妈别老拿我性格说事,我活二十几年了我就这样,死也改不了,你要是不乐意,找别人去吧你!”
    后来他说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临末尾,他摸摸我脑袋,挤眉弄眼,“咱甭为这事闹不开心了,听你的,成事在天,啊。”
    
    
   隔天走进公司大楼,有人从背后轻拍了一下我肩膀。
    “早啊,小凡。”
    我扭过头,然后看见一张稍微多花了心思修饰过的精致面容。
    往常看她只描淡妆,像水墨画。眼前的,虽不是ECHO那种重型油画式、张牙舞爪的抢红夺绿,光芒射得别人眼花缭乱,却明显较平日鲜明了几分,是淡黄宣纸上认真落下的一两笔桃红、粉艳。
    “哟,今天怎么这么早?”(普通员工八点半,头儿十点报道。)
    “这两日有新job,等一下还要见一个客户,所以早点过来。”
    
    
   心想:是大客户吧?难怪要悉心妆扮。
    徒然记起来高纪老早前说,“她那么年轻就爬到这个位置,我就不信全靠真才实学。”
    我说你别胡扯,我看她不像这种人。你不瞧瞧人家文凭,外国名牌的,比咱的野鸡大学强多了。
    “嘁,什么外国名牌,围城里方渐鸿还克莱登大学博士呢,花钱买一个不行?”
    “什么人呐你,不感激别的知遇之恩就算了,还背后诋毁人家,小人嘴脸!”
    这是我尤为瞧不起高纪的一点,他跟绝大多数骨子里藏着劣根性的中国男人一样,喜欢一边意淫一边诋毁自己得不到的女人,渴望从中寻得平衡,精神上安抚自卑且失落的畸形心态。(天涯八卦便充斥着无数这类型的男人,那个女明星窜红了,他们便疯了似的四处叫喧,上蹿下跳对一位弱女子展开谩骂,亢奋程度如同小红兵终于找到了党组织,第一时间冠之以潜规则,口号是“誓死将得不到的女人踩成烂货婊子”,捕风抓影,甚至空穴来风,也被他们转述得犹如亲临现场,你亲眼看见了?你是经手人吗?)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2
标题: (作者自言自语)
刚才在跟老妈通电话,首次自爆出柜
    
    妈:“最近咋觉得你很冷漠啊?话也不多说。”
    我,“有么……没有吧……”
    “瞧你这语气,半死不活的!你跟妈说老实话,是不是最近不开心?工作很忙?”
    “妈,我这边还天黑,我困,您别多心。不说了啊,挂了。”
    “你别挂!尽胡说八道,你那边现在至多下午,快跟妈说实话,你想害我跟你爸担心是吧?!”
    我支支吾吾,“我犯抑郁症了。”
    “啥?”
    “抑郁症,41分,属于重度。”我又说,“没事,吃点药,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我妈吓疯了,“闺女啊,你可别吓妈呐,咋会这样子哒,到底出啥事了?!”
    “你老让我跟XX聊电话,结果聊出病来了。”
    “咋这么严重呐?!”
    “我跟他天生不是同一村的,说不到一块,您老催我过年带他回家,我心里特烦,憋屈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了,和您还能聊两句,平日里基本上不吱声。这不,才跑去测抑郁症呗。”
    我妈紧张了,“闺女你性格咋变成这样啊,从前不是挺活泼的么?你可千万别烦,咱别理他就是了,你爱带谁谁,爸妈都随你,你自各喜欢就好,千万别有心里负担。”
    “妈,”我顿了顿,小声而严肃地说,“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不喜欢男的。”
    我妈警惕地问,“啥意思?你喜欢女的哇?”
    我心里一惊,然而还是特没种的答她,“不是,也不喜欢女的。”
    “那你喜欢谁?”
    “我谁也不喜欢,只喜欢自己。”
    我妈说,“脑子进水了是吧?正常人就得交男朋友,组织正常的家庭……”
    我打断她,“行了行了,知道了哇,挂了啊,我困。”
    我妈疯了,大吼,“别挂,你给我说清楚点!”
    我不耐烦,“国际长途,回家再聊行吧。”
    我妈沉默了片刻,“你现在跟谁待一块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我没跟谁在一起,单身。”
    “我是问你,跟谁出差去了?”
    “公司同事啊。”
    “那个谁(梁竹)有没去?”
    我汗,声颤,“有啊,干吗?”
    我妈再次沉默,然后发话,“你跟妈说实话,你俩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
    “想什么了您!”我假装愤怒,大声说,“您别听那孙子(高纪)胡说八道,他变态的!我实话告诉您,就是因为他,搞得我现在对男人通通丧失掉兴趣了。”(当然是假话,他没这么大能耐)
    我妈不为所动,“她有男朋友吗?”
    “妈,”我心血来潮,再也受不了了,我觉得她肯定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于是我坦白,“除了你跟爸,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了。”
    我妈半天没吭声,我大气没敢喘出来,接着她说,“你先抽空上医院看看抑郁症。其他的回家再说。”
    我哦了一声就挂了,其实我没抑郁症,骗她来着。
    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心里咋想,如来观音,保佑我吧。
    心里老是不安,嗳~~啥都不想了,想也没用,顺其自然吧,好了开始更新帖子。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3
(45)
  
  虽然那晚没有在MSN上看见梁竹留言,照我的想法,以她素来知书达理的性格,总会回的,估计当时忙吧,吃饭可说不准了。
   
  事情与估计恰好相反,原来她一早已看见留言,却没给我打个片语只言过来,但火锅吃成了。
  
  梁竹告诉我,“当时知道分手的消息,很替你们感到可惜,打了许多话想安慰你,想想又算了,我不怎么懂安慰人,还是当面看见你再说吧。”
    
  隔天在公司大楼前碰见她,客套寒暄几句后,梁竹冷不防说,“小凡,要是你觉得心里难受,可以向ECHO请几天假,出去散散心。”
    
  我愣了愣,原来她早知道了,立即暗自疾呼一声:action!
    
  “心都散成碎片了,七零八落,再散的话,恐怕就魂飞魄散了。”我一耸肩,“要不你慷慨些,赠我个万能胶水什么的,好让我把这破碎的心给粘补上去。”
    
  梁竹没有笑,似乎轻叹口气,“小凡,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坚强的,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把你当外星人了。”我嬉皮笑脸朝她笑。
    
  梁竹挺无奈的表情,后来进了电梯,遇到公司别的同事,俩人很识趣地对感情私事闭口不谈,只讨论什么时候约去吃火锅。
    
  
  (46)
    
  中午午休,在MSN上遭到了梁竹的主动‘骚扰’,破天荒头一回!
    
  当时我正‘变性’成男人窝在一个充斥着低俗青年的Q群内张牙舞爪,跟几个无聊的男银一起口沫横飞数落自己公司看着扎眼的女同事。
    
  说起来,有件事至今仍叫我感到困惑纳闷,我的Q资料上明明写着女的,然而不止一个人,当面用极度肯定的语气下结论——“丫是男人。”
    
  我问为什么。一男银告诉我,“因为你用QQ号码当名字,所以你不是女的。”
    
  我巨奇怪,“用QQ号码当名字又咋地?咱忙,没空起名字,难不成叫机器猫我就没手指?叫残剑飞雪我就一雌雄同体的古代侠客?”
    
  可他们坚持己见,“不,你肯定不是女的,甭装了,打字口吻就猜着了,要不然丫就一gay,想装女人泡哥们吧。”
    
  靠,疯了,立刻甩张照片上去,“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瞧瞧,老娘除了胸部小了点,哪里不像女的!”
    
  然而这群禽兽仍然不为所动,嗤笑,“少他妈从网上找张照片忽悠哥们。”
    
  有人还问,“这是你女朋友吗?”
    
  靠!我自己跟自己谈恋爱??可以的话,我还自己跟自己生小孩呢!
    
  公司不方便语音,回家又担心高纪以为我上网吊凯子,遂作罢,男银就男银吧。
    
  彻底领教了一番众口铄金的威力,我投降了,原来当所有人都说你的男银的时候,你就是死了变鬼也别指望着能当女鬼。
    
  (同理:假如同志的宣传和报道能更为深入广泛,鼓捣得跟肉菜房价证券金融明星资讯那般铺天盖地沸沸扬扬,渗入千家万户,估计久而久之,人们就司空见惯,认为这不过是一桩极普遍的事而不至于谈虎色变。别跟我说中国开放了不少,就算08年允许同志结婚,敢领着另一半奔教堂的估计也没几个,政策通过了固然是好,但我们更需要改变的是他们的思想和认识。
    诚然,我们大可不必理会世俗的目光,躲进自己的桃源一隅和心爱之人逍遥快活,可咱又没犯罪,不是逃犯干吗要躲起来?比起暗地里妖娆绚烂、彻夜撒欢,我更期盼的是有朝一日能站在阳光下,不惊不悚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郑重宣布——这位将是与我共度一生的良人。)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3
很久之后,那个时候我已经跟梁竹混得相当熟,心里越发喜欢她,老觉得对她有一种超乎好朋友,又并非恋人的依恋。
    也许是良心谴责,也许觉得她脾气好,什么也不计较。
    有一回喝高了脑子发昏,稀里糊涂就对她坦白了,把当初的一切告诉了她。
    她听完,脸色明显不对劲,笑容僵持了一会。
    我当时立刻后悔了,心想完蛋,娘的破嘴!
    她勉强笑笑,目光垂了下来,一直盯着手中的酒杯出神。
    “生气了?我这都跟你坦白了,你就……”
    “没有生气。”她的笑容依然有点勉强,恐怕是不想气氛弄僵,故意找话说,“其实,当时也觉得你们不会是真的分手,如果真的分手,你爱过他,分开了应该不会把他数落这么惨……
    我猜也许是闹别扭,过段时间会好的……只是不曾想过,事情原来是这样……呵”
    很快,她说头晕想回去,咱俩就各回各家了。
    
    那天夜里,我一直忐忑不安,老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然,第二天开始,梁竹对我冷淡了不少。
    我在MSN上再次跟她道歉,她只说没有生气,都过去已久,何况我能对她坦白,证明有把她当朋友。
    然而,我还是明显感到她有刻意回避我,于是我也不理她了。
    不是不想理她,是觉得没脸见她。
    回头站在她的角度仔细想了一遍,自己也挺心寒的,觉得当初忒不要脸,忒龌龊了。
    尽管如此,我更后悔的是,把事情告诉了她,我知道我这人有时候特没种,没勇气直面龌龊的错误,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往后用千万倍的好,去弥补这个过错,如果能够收回那晚的话,给她当丫鬟使一辈子也心甘。
    自怨自艾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回家洗洗睡吧我。
    所以我也不找她,不理她了,也害怕见到她,不得已碰上,而地上刚好也没裂开道缝儿让我钻进去的时刻,就硬着头皮HI一声,HI完了扭身走,头也不敢回。
    那半个月是我在公司待得最为压抑的一段日子,差点有辞职的冲动。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4
标题: (作者最后一次自言自语)
娇,大过年的忒纠结...春联差点被劳资撕破。。虽然不是T迷,可这小姑娘经过包装确实招人喜欢,很养眼,风筝与风这支滥俗歌曾经有人给我唱过,某段时间对广东歌HC得神魂颠倒,,,,现在突如其来。。,。。什么叫悲剧?悲剧就是把美毁灭给人看。。这个故事教育大家伙,人其实不美,故事本身也不美,是咱们的热爱让她们趋于完美接近神化。。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被这些美好的包装和表象一直欺瞒下去,。。。这想法特SB吧?我也这么认为。。。得知身旁有人喜欢她七年,幸好,俺不是最可怜。。。。。
    网上有测什么时候见阎王爷的,不晓得哪个王八羔子做的,居然推测俺只能活到2045年,,看来2046杀青偶是等八到了。。为了慎重起建,,为了答应了的某人,为了不辜负奋身殉坑的同志,,,燃烧吧,小宇宙!收拾情绪,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7
标题: 没有结局的最美

故事到这里就很不道义的结束鸟,作者出车祸去世了……
作者: 晴天娃娃    时间: 2008-7-6 15:57
标题: 情人的一段文字
我是小方文章中的梁竹,之前小方让我注册名字,去给她的文章鼓励,说这里认识许多可爱的朋友,嫌麻烦我没有注册,现在想注册的时候她却再也看不到了,直到这一刻我仍然不敢相信小方真的离开了,来电上还记录着二月十一号晚上她的号码,结束时间是九点三十六分,晚上一点多左右接到她出车祸的消息,我还问对方你是不是在骗我,几个钟前我还和她开心说着话,对方泣不成声了。飞往她的城市直到进医院看见她父母亲戚,一路上我都哭不出来,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在和我开玩笑,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她答应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小事情上她经常骗我,可是这么重要的大事她是不会骗我的,现在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留下就走了呢?你的父母和朋友,你怎么能狠心就这样离开我们?文章也只写了一半,你答应了要慢慢写完好让我开心的,还有好多好多的关于我们的故事你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可以什么也不管就撇下
  
  
    你让我现在怎么办?呆呆的坐在你用过的电脑前流泪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放弃所有能换回你的生命,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放弃自己生命,那怕上天让我和你变成陌生人我也是愿意,可是现在你让我如何是好?整个人都乱了,你已经离开我几十个小时这是千真万确的实时,但是我相信你依然在我身边,你看得见我打在屏幕上面的字对吗?你在惩罚我从前对你的绝情是吗?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阿明他们都是外面,大家都为你在哭在伤心,怕我想不开所以一直看着我,你看你惹下的祸,怎么就是老让人提心吊胆,没有你,我们原来计划好的完美日子我和谁去过啊?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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